離開父親那間被貴金屬包裹著的巨大辦公室,讓二如釋重負。
不對,他不能再稱呼那個人為父親大人了。片刻之後,他就釋然了。這些稱呼並就無所謂,不知過去的自己為何如此執著:一定想要那個陌生人認可自己,一定想要一個響亮的稱號。如今他才明白,就算親眼看見,那種從星係另一端帶來的陌生感仍無法消除,他們中間的隔閡無法消除,無論他怎樣努力,就像恒星的爆炸的溫度無法穿透大角星水晶玻璃一樣,他們的關係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父子。一切不過是個稱呼。
他回到自己的艙室,找出太空服和十字鎬——那是配給每個參觀者挖金子用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沒等他穿好那套印著藍色地球,防伽馬射線的厚重衣服,阿呆就找到了他。
“你真的不再叫’二’了?”一見麵,愛嘮叨的機器人就嚷道,“真巧,他們也不讓我當阿呆了。”
知道犯不著去問,曾經的二沉默地向通往地麵的梯走去。阿呆果然自顧自地了起來:原來,新複活的亞洲人打算換一個機器人來當他們的代表,這也是傳統了,所謂的代表不過是替他們出席各種繁文縟節的木偶,真正的決策都是原來的那批大佬們作出。這不是秘密,讓他驚訝的是,這些人連名字都懶得再換。新的機器人代表還叫阿呆,而“阿呆”,現在隻有他還在這麼叫它。
“是有新的家族成員排到你前麵去了嗎?”阿呆對自己沒了名字毫不在意,卻對他的經曆充滿好奇。“那你要順著往後挪挪,就像我一樣,叫’三’了嗎?”
他隻好耐心的解釋,三的名稱早就有人用了,連取代他的卡爾都不能用這麼靠前的名字。卡爾現在叫三點一四,或者簡稱派,對,就是原來他的那個姓——他現在不再叫卡爾派,而叫派派,或者二派了。這當然是因為他的基因和八十八大人的基因重合度正好是14%,所以他才能取代他,成了數字家族的一員。
當他把這部分講清,他們已經到了地麵。這時就要靠阿呆了,他們走出梯,來到了地球的表麵。曲終人散,留下一篇荒涼。沒有其他地球人願意再看一眼這個一周前還被稱為家園的地方,鵝絨般的漆黑空中,兩圈超新星爆炸後留下的紅色光環照耀著地麵,在他們身後留下兩條長長的影子。
地球人當然不願再在這荒涼的地方浪費時間,地球二號上還有一場精彩的開館剪彩儀式正等著他們。這對他們的意義更加重要,因為它象征著過去的一周不僅有毀滅,也是新生。而且這新生和他們自己一樣,都是克隆出來的。
不過克隆出地球二號要比他們順利的多:在地球變成融融玻璃球的時候,地球二號的大就已經接近了月亮。那時,它和月亮組成了比翼雙飛的雙星係統。當地球變成雞蛋白的時候,火星工程隊在地球二號的表麵上雕刻出了東非大裂穀,馬裏亞納海溝……當地球變成凍雞蛋的時候,長城和金字塔塔等人工建築也陸續完工了。不得不,他們的工作幹得非常出色,不僅僅把自然景觀建造的栩栩如生,一摸一樣,連這些這些人類文明的古跡,也是修舊如舊,讓人們光看全息投影就引發了思鄉之情。
此時此刻,唯一還未完工的就是那座“地球流浪紀念館”,工程隊在等待著它被雄偉的展品和偉大的故事填滿。所以地球人們要盡快趕回,用他們的記憶填滿紀念館,也用他們自身填滿那顆星球。
而原來擁有名字版權的那個地方,如今溝壑縱橫,塵土飛楊,所有的文明痕跡都被抹去,除了遍地撒下的黃金,沒有一絲生機。他們爬上一座山脊,看到目的地果然就在山下——曾經的富士山隻剩下原本一半的高度,但那個熔岩洞還在,甚至“門票五折”的廣告牌也神奇地佇立在原來的地方。阿呆立刻興奮了起來,大叫著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