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呀,那個人還再沉睡。
他的整個房間都淩亂不堪,地上堆滿了衣服,海報,還有很多書似乎正在堆砌一座牢不可破地城堡,要將風風雨雨給抵擋在外麵,《城堡》下麵壓著《《安娜·卡列寧娜》》,《日內瓦醫生》的旁邊是《飄》,在《飄》的右邊是《荊棘鳥》。《少年維特之煩惱》則想在這擁擠雜亂書海中被記憶打撈,從《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霍亂時期的愛情》、《紅字》、《金瓶梅》等禁錮圍剿中,艱難地露出作家歌德的名字。這一本本描繪著愛情、事業、人類廣袤內心世界的書籍,在人生的旅途中聳起一座叫做愛情的喜馬拉雅山,在人生的苦海中攤成積聚成名為愛情的愛琴海。而這白雪皚皚的峰頂上,在波濤洶湧的海中央是一本名為《往事夢語》的書,書名是用非常輕靈飄逸、灑脫不羈的字體寫就,每個字都用金色的絲線進行了鏤空。整個書的封麵略顯米黃,似乎是被歲月銘記與侵蝕的模樣。在書名的右下方則是一排的簽名,有的顯得落落大方,有的則顯得古靈機怪,有的則顯得莊嚴鄭重,有的則顯得纏綿悱惻,兩個人的姓名向身體一樣糾纏交融……
你看呀,那個人終於不再哭泣。
怎麼能不哭泣呢,一個人就這麼在一瞬間就失去了一生的摯愛。人這一生,總得允許自己在某個時刻會為了心中的某一個人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死去活來,恨不得與對方一同離去。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發現自己喉部早已經腫脹,聲帶也被拉扯得失去了韌性,發出的聲音沙啞無力,出來的話含混不清。哭到最後,他其實已經哭不出聲音了,眼睛卻依然控製不住地流淚,好像要將自己這一生的委屈與不甘都哭出來,似乎隻有將這一生甚至是前世與來生的淚水都要流盡才能夠稍稍緩解自己灼熱與悲涼的心痛。隻要一想到她的音容相貌,瞥見她穿過的衣服鞋子,曆曆往事便如奔騰洶湧的洪流把他淹沒在悲傷、痛苦的泥淖中,讓他喘不過氣來。對於此時此刻的他來,他深深體會到了“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它活在身上所有角落;遺憾是會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來回滾動”。也許活著就要無時無刻地體會到直到死亡才會終結的疼痛:這疼痛猶如這似有似無、斷斷續續且又生生不息、循環不已的呼吸一樣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成了如影隨形、淪浹肌髓的存在。就像一個瀕臨死亡的人為了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讓自己活下去一樣,他也貪婪地抓住這生不如死的痛苦好讓自己可以活下去,就像缺氧的人失去節奏大口大口地呼吸一樣,他也在大口大口地吸食著因為喪失一個非常美好的東西人而產生的悲痛欲絕的痛。
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久,也不知他失去她的日子有多久:也許才三,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三年,甚至是一輩子是這輩子是永遠不可得的永遠。時間對於他來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哭累了就睡,醒過來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花板,看著燈光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內心裏一直在等待著這閃爍的光亮熄滅的那一刻,也許熄滅的那一刻,內心的痛苦也會煙消雲散了吧,痛苦與自己都終於可以得到解脫。內心總是感到煩躁、痛苦,好像身體裏盛著一座不斷噴湧著灼熱與傷痛的火山,而往事就像流淌的熔漿洶湧澎湃地拍打著、來回衝撞著、侵蝕著、摧毀著他多年苦心經營的精神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