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巧器追魂千巧手(1 / 3)

就在獨孤玦動身前往的鎮江府城中,著名的官宦世家「夢溪園」裏,沈家大姐沈染雖是一身男裝打扮,卻難掩雙目璀璨如珠,身形伶俐、腳步輕巧地正從沈宅後門溜出,她的師兄橫霸帶著一群家丁也躡手躡腳地出門,緊跟在後。

沈染一路躲躲閃閃,不心撞倒路人,不習慣穿男裝的她,袖口落下幾樣奇形怪樣的物件,沈染連聲向路人道歉俯身迅速拾回,橫霸在後頭看著搖頭,不禁喊道:“沈大姐,妳慢點走,沒人追來,妳放心吧!”

沈染轉身斥責橫霸:“噓!別叫我沈大姐!你要叫我「千巧手」!”

橫霸笑道:“一定要叫「千巧手」?”

“那當然!我們沈家向來擅長機關巧械,可惜爹爹喜文不喜武,更與江湖人士甚少往來,所以從爺爺傳下來的許多製作機關的秘技,爹爹懂得還沒我來得多呢!更何況這其中許多還是我自己精心改良和自創的,因此我這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名號。可不是白封的啊!”到這兒,沈染蹙眉歎了口氣:“但爹爹總是禁止我出門,我這「千巧手」在江湖上沒人知道,還算什麼名號呢?因此從今起,妳要叫我「千巧手」!”

“就為了師妹妳這位「千巧手」要闖出名號,把我給拖下水來啦!我真怕師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將來不知該如何罰我呢!”橫霸口氣雖然無奈,臉上卻無半點抱怨的表情,反而有些欣喜,原來他心底對沈染一直頗為鍾情,隻因沈染是師父的掌上明珠,所以從來不敢表露,這次因沈染央求而陪她偷跑出沈家,一起闖蕩江湖,雖冒了將來被師父責罵的風險,可是想到可與沈染一路相伴,內心實是歡喜得很。

“沒辦法呀!我們沈家的淩火槍隊一向是由師兄你掌管,你不跟我來,少了淩火槍隊,我闖蕩江湖就不免很少了些威風。”到這兒,沈染撒嬌地對橫霸道:“我知道師兄對我最好,從就疼我,一定不會舍得讓我孤身犯險,也一定會陪我把這「千巧手」的威名給闖出來,對吧!”

橫霸苦笑:“這麼大的江湖,不知師妹想從何闖起呢?”

沈染愣了一下,抬眼正好瞧見城門邊上,張貼許多個朝廷緝拿的明教人士的畫像,包括了明教教主、左右使者、護教法王以及教中其他多位高手,個個畫像之下都有高額懸賞,心念一頭,大手一撕,亮給橫霸看道:“就從這裏闖起吧,抓幾個魔教頭頭來領賞!”

離開荼靡山莊後,獨孤絕一路南下,距離「名劍盛會」召開之日尚早,時間充裕,獨孤絕渡江之後,決定先到蘇州尋訪兒時住過的慕容世家舊宅「參合莊」看看。正是秋末,黃葉漫之際。獨孤絕悄立船頭,遠遠望去,但見太湖畔邊的沙州之上,曾經名震武林的慕容世家,已是危牆殘破、漫草湮沒,自己自幼在此成長,看此情狀甚感愁悵,又想起這些年來慕容世家所受的恥辱,以及自己身負不知向誰尋報的獨孤家族的血海深仇,不禁仰長嘯,猶如龍吟虎嘯,聲震地,平靜的太湖蕩起陣陣波浪。

嘯聲過後,獨孤玦望著殘莊倒影,低頭沈吟,忽然感到耳畔風聲有異,隨即拔身而起,人在空中身尚未轉,手中青鋼利劍劍已向後刺出。不料來人武功不弱,竟能閃過他這的一劍,獨孤玦好勝心起,落地後身形不動,雙手向背後交互使用,一把輕鋼利劍像長了眼睛似地直逼來人幾無招架之地。突然,他感覺背後破風聲大響,似有數十件暗器向他襲來,奇怪的是這些暗器似乎一模一樣又同時發出,他想不出有誰能夠同時發出這麼多暗器。獨孤玦心念如念,轉身一手扯下船帆,卷在自己身前,擋掉了數十件暗器,同時大喝一聲,青鋼利劍突然暴長數寸,疾刺那人胸口,隻聽一聲悶哼,那人隨即倒地。獨孤玦這才看出帆上竟釘著數十枚精鋼所製的袖箭,若不是自己內力深厚,薄帆在他手中運勁成鐵,這些袖箭早已透帆而過,將他打成刺蝟了。他再凝眼細看,更感驚訝,袖箭雖然常見,但平常袖箭一次一發,雙手各發一箭極為正常,至多是每袖藏一筒箭,雙袖並施,至多也不過一、二十箭,落點更是集中。但這人所射袖箭竟多達百餘枚,獨孤玦向前查看,發現此人雙袖開攏,腕上竟各藏有箭筒六個,難怪可以一次射出那麼多袖箭,更罕見的是這些箭筒都經過巧妙設計,每箭的方位都有不同,六筒齊射足可封死一個人的上下左右五尺內的範圍,這樣的袖箭真是令人可怖可畏,獨孤玦心想,若不是身旁恰好有一張船帆可用,恐怕自己也將死在這亂箭齊射之下。

正思索間,河麵上突然出現了四艘快船,包圍了獨孤絕的坐船。船上一名似是為首的女子,厲聲地對孤獨湛大喊:“大膽賊人!竟敢傷我師兄!”

賊人?獨孤玦心想,自己一路行來不偷不搶,何以被認作賊人?獨孤絕正想辯駁,四艘船上突然發出爆響、煙火漫,獨孤玦立即發覺自己的船遭到極厲害的火器攻器,瞬間已被炸成碎片。但他臨危不亂,在船身破碎的當下,雙手抓住桅柱,運勁折成數斷,再遠遠拋向岸邊,那數段木柱竟似安排好似地,每隔二、三丈一塊,連成一線,直抵岸邊。獨孤玦隨即施展輕功,足踏木片向岸上飛去。不料又是一連串的炮響,獨孤玦發現眼前的浮木已被不知名的火器炸得粉碎,眼見自己已無落足之處,他翻身而起,以劍撩水,借一點水麵反激之力,竟又向前躍出數丈,正欣喜間,突然感到第二次刺向水麵的劍尖似被什麼事物纏住,不僅無法反激助他上躍,反而將他拖入水中,他情急之下立即棄劍,卻利用劍將下沈之際,足踏劍柄,借力再起,擬借此微薄反勁,全力施展輕功,直接躍至河岸。距離河岸尚有數丈,獨孤玦全力施展,身如飛鷂疾向岸邊躍去,半空之中忽然四麵八方都是羅網,此刻的他一來再無可憑借之處,二來全身內力都用於輕功施展,連轉身騰挪也無餘力,終於還是被羅網纏住,卻沒落水,而是隨著隨羅網落到岸上。耳畔又傳來那女子的聲音:“算你厲害!轟雷、淩火槍都被你躲過去了,不過,這羅網你若還掙脫得開,我沈染這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名號,從此讓你倒過來寫!”

「千巧手」沈染向著獨孤玦走來,她想好好審問這個「賊人」。沒想到獨孤玦卻已從羅網中站起身來,原來獨孤玦早在羅網上身之前,就以極快的劍法挑破了網邊的繩結,卻刻意假裝被網困住,目的是要引話的女子現身。獨孤玦聽那女子口氣甚大,好似這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已是江湖中的盛名人物,可怎麼自己竟全然沒聽過?因此非得看看這「千巧手」究是何方神聖。

沈染站在獨孤玦麵前,拿出畫像對著獨孤玦看了看,哎呀一聲,道:“不像、不像!年紀差多了,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啊!”

獨孤玦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見她故作男裝,卻難掩其嫵媚,顯是性愛美,即便女扮男妝也得扮得極美,以至於一眼就能被看穿。他看著沈染拿起畫像時,一臉嬌嗔的模樣,不禁一笑。

“在下獨孤玦,不知姑娘將在下誤認為何人了?”

沈染將手中的畫像展開給獨孤玦看:“喏,你!遠遠看去,你跟這個魔教法王是不是真有點像啊?所以,也不能全怪我認錯人了。”

獨孤玦細看了畫像,畫中之人的身形容貌確實與自己頗有幾分相似,但年紀顯然比自己大了許多。想來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襲擊,竟是出自一場誤會,真是無妄之災。

“在下非明教中人,而是來自開封府外的「荼靡山莊」。”

沈染驚道:“「荼靡山莊」?難怪剛剛你出名字時,我聽著耳熟呢!原來你就是近幾年江湖盛傳劍法極高的「荼靡山莊」的獨孤少俠?嗯,果然身手不凡,一劍就傷了我的師兄。我和師兄在湖邊發現你,誤以為你是魔教中人,決定為朝廷除害,所以才趁妳渡湖之際予以截殺。原本我還有些猶豫,怕認錯了人,可是你一出手就是極高明的劍法,反而更讓我認定你就是魔教的護教法王,否則怎能武藝如此高強!”

獨孤玦搖首道:“姑娘這話有些強辭奪理了,中原武林臥虎藏龍,難道隻許明教教中有高手麼?”

“哎呀,就算你不是魔教的法王,但你一招就劍傷我師兄,我無論如何都得捉住你,問個明白啊!”沈染向獨孤玦打躬作揖道:“現在我知道你不是魔教中人了,給你賠個不是,你可以原諒我了吧?”

“這倒也不必,敢問「千巧手」姑娘為何如此痛恨明教?貴門貴派與明教有仇?”

“哪有什麼門派?我姓沈,單名染,家住鎮江府內。我們沈家與魔教沒什麼仇恨,隻是朝廷緝拿魔教中人,我想身為武林正道人士,自然該出份力呀!”

沈染得理所當然的模樣,獨孤玦雖尚不知眼前這位沈染姑娘究竟是與朝廷有什麼淵源,或是有什麼顯赫的身世來曆,但看她年紀和言行,卻已猜出「千巧手」這名號是她自封的,對於沈染的頑皮與認錯人,感到既好氣又好笑。隨口道:“「千巧手」俠名在外,在下向來十分敬佩。但沈姑娘既與明教無怨無仇,又何必一定要和明教過不去呢!”

沈染知道自己誤會了獨孤玦,心底已感愧疚,又得知獨孤玦就是近年來頗有聲名的「荼靡山莊」獨孤少俠,見他一表人才,劍法如神,心中不禁大有好感。自己號稱是「千巧手」,畢竟是在家裏自封的,比起獨孤玦來,真是無名之輩了。所以獨孤玦剛「千巧手」俠名在外時,她一開始還覺得很開心,隨後想起「千巧手」是自封的,獨孤玦什麼向來十分敬佩之類的話,顯然是在笑她,不過一向心直口快的她倒也不以為意,反而自承是女扮男裝偷跑離家:“真人麵前不假話,我這「千巧手」名號是自封的,江湖上還沒人聽過,所以我這才女扮男裝,偷跑出門,為的就是闖響我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名號!”

完,沈染大方地取下頭上方巾、脫掉外袍,露出一身俏麗的女兒服飾。獨孤玦看她言語坦然、舉止率真,想起自己十七歲時也是瞞著慕容夫人,偷偷離家,當時除了想為慕容世家雪恥複仇之外,心中多少也存著與沈染此時相同的念頭,於是對沈染誤認他為明教之中而截擊之事便不放在心上,甚而因此憑添了幾分親切的好感。

沈染回身探看師兄橫霸的傷勢,雖然不輕,但幸好未傷要害,可見獨孤玦劍下留情了。她轉頭看著獨孤玦,心中甚為歡喜。雖然她早就聽過獨孤玦的事跡,傳聞他年僅十七之時,就已擊敗了包括河朔七雄之首方東秋在內的十餘位成名高手,對於獨孤玦本就頗為好奇,但她做夢也沒想到,獨孤玦不僅劍法高明,長相更是儒雅俊秀、瀟灑飄逸。於是沈染一邊給師兄橫霸包紮傷口,一邊時時回頭望著獨孤玦白衣如雪的身影,心中竟有些癡然,不知不覺間臉色羞紅著。

沈染為橫霸包紮好傷口好,好奇地問獨孤玦:“久聞「荼靡山莊」在武林之中甚為神秘,極少與外人接觸,若非近年來獨孤少俠劍法高奇,曾擊敗多位高手,江湖中人怕還不知道有「荼靡山莊」呢!敢問少俠,「荼靡山莊」究竟是什麼來曆呢?”

獨孤絕微笑答道:“沈姑娘這問題的答案,很多人都想知道。再過數日,名劍盛會之上就會揭曉。沈姑娘何妨再等等?”

“名劍盛會?啊,我也聽了,「劍靈」葉無傷前輩號召武林群賢,以武會友,共討魔教。哎呀,我怎沒想到應該去那兒露露臉才對啊!”

“沈姑娘也想去名劍盛會?”

“當然要去!聽你「荼靡山莊」將在名劍盛會上揭秘,我怎能不去?不過,我師兄橫霸受了傷,我得先照料好他,你等等啊!”

沈染完,轉身走到橫霸身旁,橫霸早聽得她與獨孤玦的對話,不等她開口,就勸阻沈染:“師妹千萬不可去名劍盛會!那是中原武林各大門派要廝殺比武之處,太危險了!”

“我去看看熱鬧罷了,能有什麼危險?”沈染堅持要去名劍盛會,囑咐跟隨的淩火槍隊,先護送橫霸返回沈家。

橫霸原就暗自喜歡沈染,不願她涉險,但沈染堅持要去,橫霸傷重之餘也有些抱怨,道:“我真不該聽師妹的話,帶著淩火槍隊陪師妹出來闖蕩,如今自己受了傷,不但無法照顧師妹,師妹反倒要棄我而去。”

“怎是棄師兄而去呢?師妹是讓師兄回去好好養傷呀!”沈染溫言安慰了橫霸幾句,對於橫霸的埋怨不再理會,就讓淩火槍隊等家丁,立即護送橫霸返回沈家。

橫霸和淩火槍隊離開後,沈染走到獨孤玦麵前,道:“少俠不介意與我同行,一起前往參加那名劍盛會吧?”

獨孤絕並不是拘泥節之人,遂道:“沈姑娘若不覺不宜,同行又有何妨?”

“絕無不宜,恰當得很!”

沈染道,難掩笑意。於是二人同行,共往鎮江府的靈江園而去。沿途獨孤玦與沈染彼此相待以禮,但言談甚為投契,原本話語不多、性格略顯孤傲的獨孤玦在真燦爛的沈染的談笑逗趣中,也顯得開朗起來。

名劍盛會前半個月,獨孤玦與沈染已來到鎮江府內,正尋了一處客棧休息。二人點了酒菜,獨孤玦叫了二斤酒,沈染雖不善飲,卻也杯陪著。正笑飲暢談間,忽見一老翁坐在隔壁桌,也叫了幾斤酒,卻時不時轉頭望向獨孤玦與沈染,一付鬼鬼祟祟的模樣,沈染看了就有氣,正想開口上幾句,卻被獨孤玦伸手示意阻止。獨孤玦輕瞥了那老翁一眼,上身雖裝出佝僂模樣,下身落在桌底卻顯得沈穩紮實,絕對是身懷絕藝的武林高手,獨孤玦知道這老翁絕非常人,於是凝神細看,隻見他握杯的手,寬厚凝煉,應是使掌的高手。就這隻手,以獨孤玦的眼力,立即認出了那正是前些日子在沙丘旁相遇的二哥風雷野,因為也唯有他才配擁有這樣渾厚蒼勁的雙掌。風雷野知道獨孤玦已認出他了,向他點點頭,將他引出客棧,沈染立即跟上,隨著獨孤玦與風雷野進了客棧附近的一條深長巷內。

四下無人,風雷野這才直起腰背、脫出偽裝,對著獨孤玦喚了聲:“三弟!沒想到你也來鎮江府了。”

獨孤玦雖已猜知是風雷野,見他現出英雄本色,兄弟相逢,甚是開心,但隨即想到名劍盛會本是衝著明教而來,急急問道:“二哥,你來鎮江府可是要前往「靈江園」?”

“正是,那葉無傷召開什麼名劍盛會,竟要聚集各大門派與我明教為敵,我豈能不來探探?”風雷野熱情地握住獨孤玦的雙手:“賢弟,先別管那狗屁名劍盛會了!好不容易在此與你巧遇,你可得跟我走一趟總壇,見我方教主才行。”

“方教主?”獨孤玦心中疑慮:“素昧平生,方教主為何要找我?

風雷野擺手道:“什麼素眛平生?我教至寶玄鐵劍,若非賢弟相助,隻怕早已落在童貫那閹宦手中,賢弟對我明教實有大恩!教主對此一直惦念在心,常遲早定要見識你這位少年英雄。”

沈染雖不識風雷野為何人,但眼前方才還一付佝僂萎瑣模樣的老頭,轉身竟成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子,也極為新奇。風雷野隻顧著和獨孤玦話,此時看著沈染,心中略有猶豫,問道:“賢弟,這位姑娘是…”

不待獨孤玦回答,沈染立即搶話道:“我姓沈,單名染,是獨孤少俠的好友,正要跟他一起去拆了名劍盛會的台!”原來近幾日來相處,獨孤玦已告訴沈染,荼靡山莊原是姑蘇慕容世家,他此行前往名劍盛會,實是藉此機會向下英雄邀戰,為慕容世家雪恥。所以沈染才自己要陪獨孤玦去大鬧名劍盛會。

風雷野聽沈染這麼,認定她是友非敵,撫掌稱道:“好啊!沈女俠這話真是得爽快透了!我風雷野跟妳一個念頭,也想去拆他們的台呢!”

獨孤玦隨之笑道:“沈女俠可不簡單,她是武林轟傳,人稱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呢!”完,看了沈染一眼,沈染羞得滿臉酥紅。

千巧手?風雷野心中略感納悶,怎麼自己從沒聽過這號人物?但見獨孤玦她是成名人物,又看她年紀甚輕,想來定是最近崛起的武林新秀,自己因忙於教務所以才未知曉。立即向沈染抱拳為禮道:“失敬了,原來是「千巧手」女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