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著眼,能看見皇帝的手,修長的手指交織放在膝蓋上,坐得四平八穩,她突然就有些緊張起來,手指縮在寬大的袖子裏,攥成了拳。
        夜了,一切喧鬧都過去了,沒有人敢鬧皇帝的洞房,況且大家知道了舞陽公主真正的身份,夫妻團聚不容易,又怎麼忍心再打撓。
        帝後大婚,所有奴才都有賞頭,除了硬錢,婚宴上八百多道膳珍全賞下去,每一處都接到了賞,聚堆吃皇帝的喜宴。難得這麼喜慶的日子,那些死板的規矩先扔一邊,有些還弄了酒,美滋滋喝上一杯,好不快哉。
        浣衣局裏跟別處一樣,紮堆吃喜宴,人人都興高采烈,隻有白千帆如梗在喉,怎麼也吃不下去,她再沒心沒肺,也佯裝不出笑臉來,悶頭喝了一杯酒,罷了杯子走到外頭去。
        今晚門禁不嚴,她借著夜色慢慢往承德殿去,走到一半想起來不對,她特意打聽了,帝後大婚,洞房既不在承德殿,也不在鳳鳴宮,而是設在太極殿。那座宮殿她上次清掃路麵的時侯看到過,知道在哪,一路避開巡視的禁軍,朝太極殿去。
        到了太極殿外,她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跑到這裏來?
        她記起多年前,怒氣衝衝上皇甫珠兒的繡樓捉奸,痛打皇甫珠兒和墨容澉,那時侯,她是何等的理直氣壯,威風凜凜,可如今,她連見他一麵的勇氣都沒有,隻會躲在樹後邊,哀哀的歎氣。
        大概為了給帝後行方便,太極殿的奴才不多,門外也顯得冷清,隻有兩個侍衛站在台階邊上。白千帆繞著太極殿慢慢的轉著圈,走得有些失魂落魄,越走心越空,最後她停下來,找了一處厚實的草垛子靠著,坐著不動了。
        皇帝沐浴完畢,穿著白色的睡袍,走進寢殿,舞陽公主大概也洗過了,頭發披散下來,薄薄的睡袍攏在身上,坐在桌邊發呆,聽到動靜,抬頭看是他,謔的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戒備。
        皇帝笑得坦然,“今日你總不能再拒絕朕了。”
        他一步步走過去,舞陽公主卻往後退了一步,“皇上,咱們還沒有喝合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