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誌剛腳步無聲,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距離近到能看清他臉上的褶皺。沈沁心髒猛地一蹦,下意識地往後退,目光如臨大敵。
白誌剛笑眯眯地說:“看到舅舅這麼緊張做什麼?”
他咧嘴時,牙齒上的黃色汙漬顯而易見,沈沁忍住惡心,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聽你媽媽說,你這個繡莊開的風生水起,舅舅關心你,過來看看沁沁是如何有出息的。”白誌剛左右環顧,最後眼神定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沈沁握緊拳頭,甚至有那麼一秒,想要狠狠砸出去。就在這時,迎客風鈴又響,進來的是孟惟悉。
孟惟悉過來接她回家,看到白誌剛時也略感意外。
他有印象,這好像是沈沁的二舅舅。
孟惟悉走到沈沁身邊,低聲問:“還要多久?”
沈沁神魂歸位,像從水裏撈上來似的,懵懵懂懂不在狀態。
她一時語噎,孟惟悉便看向白誌剛,維持一個晚輩該有的禮貌,不熱不冷地打招呼,“您好。”
白誌剛笑得眼紋如刻印,“你是沁沁的愛人吧,年輕有為啊。”他自來熟一般地攀談,“沁沁從小就乖巧,和我妹妹的關係也處得融洽。她初二暑假補課,我帶過她一段時間。”
沈沁突然打斷,對孟惟悉說:“我桌上的加濕器壞了,你幫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孟惟悉覺得她狀態不太對勁,但還是點頭答應,“好。”
他身影消失屏風後,沈沁呼吸急促,壓低聲音問:“你究竟想幹什麼?”
白誌剛也變了臉色,笑得意味深長,“老沈把他這位女婿誇得上天入地,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一個有錢女婿。是個大好青年啊,門口停的那車是他的吧?豪車啊。哎,你告訴他了沒有?”
沈沁咽了咽喉嚨,嗓子緊得說不出話來。
白誌剛作惡,笑得令她毛骨悚然,“如果他知道了你的過去,你說,他會不會嫌棄你髒呐?”
沈沁是真的害怕了,上下唇輕碰,像要哭出來,“你個禽獸。”
白誌剛驟然向前一步,表情猙獰地威脅:“識相一點!不然我就告訴你丈夫!看他還要不要你!”
這是沈沁一輩子的噩夢。
她不敢宣揚,隻低聲嗚咽,強逼著自己把眼淚堵回去。孟惟悉還在屏風後,她不想讓他擔心。而白誌剛正是掐準了她這一軟肋,越發得寸進尺,笑容惡劣。他忽然彎腰,在沈沁耳朵邊說了一句挑釁的話。
沈沁眼前一片花白,腦子熱血上衝。像一根斷了的弦,倏的就崩斷了。
她揚起手,狠狠打了白誌剛一巴掌。
白誌剛不敢置信,然後伸手去掐她脖子,“你這個死丫頭!”
沈沁挨了他一下,下意識地拿腳去踹。白誌剛右腳受過傷,吃痛地鬆開了手。正準備打沈沁時,孟惟悉從屏風後麵衝出來,拽著沈沁往後一擋,然後把白誌剛狠狠推倒在地。
孟惟悉怒吼:“你幹什麼?!”
白誌剛尾椎骨疼得發麻,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怕還是不知道吧。”
沈沁下意識地去扯孟惟悉,“沒事,你先走。求你了孟惟悉。”
孟惟悉皺了皺眉,不知所以。
白誌剛陰惻惻地一笑,似要毀滅沈沁一般,“這麼個女人,也就你當寶貝。”
沈沁忽然崩潰,聲嘶力竭:“你住嘴!”
孟惟悉眼縫微眯,他何其敏感,將這些細枝末節串聯起來,心裏隱隱有了答案。再看妻子這般失常的反應,便更加坐實了猜測。
他整個人都是安靜的,慢條斯理地將沈沁撥到身後。
白誌剛一邊唾罵,一邊踉蹌著從地上爬起。
右腳還沒支地,孟惟悉的拳頭就落了下來。
白誌剛一聲慘叫,然後眼睛一黑,重力如鐵錘,他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爆了。血腥氣彌漫五官,甚至喉嚨眼都被糊住了一般。
還沒緩過勁兒,孟惟悉又把他踩在地上拳腳相向。
白誌剛根本不是他對手,縮在地上像一隻瘋狗。沈沁懵了,孟惟悉這架勢是豁出去了,他眼睛不眨,不打算給對方留活路。沈沁衝過去摟住孟惟悉的腰,“孟惟悉,不值得的!”
孟惟悉是殺紅了眼,聽不進勸。
沈沁用盡全力把人往後拖,哭著叫了一聲,“老公。”
孟惟悉的拳頭舉在半空忽然頓住。
沈沁的臉貼著他的背,眼淚模糊了視線。
白誌剛被打成了一灘爛泥,一臉的血。孟惟悉嫌糟心,轉過身捂住沈沁的眼睛,然後打了個電話。
很快,就有人把姓白的給拖走。
孟惟悉這才攬著沈沁離開繡莊。
車裏,沈沁始終低著頭,臉色慘白,像一個犯了事的可憐孩子。她的手指揪緊褲子,指腹泛成青白色。她腦子一片空白,又被切割出好多塊碎片,全部是難以啟齒的噩夢。
車內暖氣開得足,但她卻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她不敢看孟惟悉,她害怕、擔憂、驚懼,並且打心底的自卑和怯懦。那是她強逼自己封存的瘡疤,醜陋不堪且不願再回首。
沈沁眼睛都憋紅了。
直到溫熱的掌心忽然覆上她手背,如定海神針。
孟惟悉沉聲說:“不是你的錯。”
沈沁一愣,然後流淚滿麵。
孟惟悉沒有多言,隻找了個合適的地段把車停在路邊,他點燃一支煙,不抽,任由它燃燒。他讓她哭得歇斯底裏,哭得形象全無,哭得像個孩子。等她差不住收聲了,才靜靜掐滅煙蒂,然後給了沈沁一個踏實的擁抱。
他像對待珍寶一樣,溫柔撫順她的後背。
沈父二婚後,白姝麗這個後媽對她是有防備心的,加之沈沁自幼優秀,她在白姝麗手下討生活其實也不容易。雖衣食無憂,但妄想多幾分的關係和愛護,那也是奢望。
白姝麗說服沈父,讓沈沁初中去了鄰省。
沈父起先不同意,沈沁的成績,在北京上個好學校綽綽有餘。但白姝麗幾番遊說,說鄰省的初中更適合沈沁的數學優勢,再者,白姝麗的二哥也在本地,說起來也是親戚,能夠多加照顧。
沈沁其實很少見這位名義上的二舅舅,她初中是寄宿,隻周末去過兩次白誌剛家吃飯。那一年,白誌剛正和老婆鬧離婚,家裏氣氛相當不和諧,沈沁有眼力勁,自然而然就不去了。
再後來是初二暑假,白姝麗給她在學校報了個學習班,就有借口讓她暑假也不回北京了,對老沈說,沈沁住在自己二哥家,給點生活費就行。
這是沈沁噩夢的開始。
白誌剛已和老婆離婚,一個人待家裏。沈沁時常能看出他的眼神讓人極不舒服,十幾歲的小女孩兒,不諳世事,但也能憑直覺分辨好人與壞人。
打從一開始,沈沁就對白誌剛這個“舅舅”沒什麼好感。
八月起三伏,炎熱難耐,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這天下課回家,白誌剛忽然走進她臥室,說要給她看一些對學習有幫助的視頻。小沈沁不疑有他,畫麵一開機,竟是赤身**的限製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