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3)

腥紅的彎月孤寥地掛在天際,透過朦朧的的煙雲,灑下一圈冷而枯萎的月光,沒有高潔輕柔,隻是令人心碎的寂寞。

夜浸著絲絲的涼,彌散著一種難掩的憂傷,綸癡癡地望著那濁紅的彎月,任那冰冷到枯朽的月光灑在臉上,像極了一種宿命的詛咒,殘酷卻逃不開。

“越是想逃離塵世的羈絆,才越會陷入命運的糾葛,我們已經寂寞了千年,卻依舊還不懂。”一個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徐徐傳來,帶著難掩的憂鬱與失落,仿佛是在與這月光輝映著寂寞。

綸收起眼底欲垂的憂傷,冷漠地回眸一瞥,轉而又望向月光:“你怎麼會在這裏?”

月光穿透薄而輕淺的霧影,掀開樹蔭的幽暗,盈盈拂上一雙同樣垂落憂傷的眼眸,是靖。

靖的眼眸穿透樹影狹窄的縫隙,投向那猶如殘留在指縫間的天空,與月光連成一條淡淡的伏線:“因為這裏有月光,魔界能看見月光的地方並不多。”

綸沒有回頭,但聲音卻很冷,仿似被這冰涼的月光削成了觸手生寒的冰雪:“你就是為了月光而來?”

“不然你以為呢?”靖的嘴角無力的笑笑,在樹蔭的疊影裏,像一種模糊的幻影。綸回過頭來,一襲素雅的白衣在風中翻如雪舞,絕美的風姿在月色下清冷消瘦,繚繞著淡淡夜色,又漸漸隱沒於身後的茫然夜空,飄渺之中分外悲涼:“你不是一直想殺我報仇嗎?為何不動手?”

靖那淡而輕盈的睫毛似乎抖落了些什麼,眼中變得空白澄澈:“你不是也一直都想殺風神嗎?那你為何不動手?”

流轉的夜色收攏於綸的一眼之中,冷漠絕然又空洞蕭瑟,隻一眼就足以顛動塵世萬千心魂:“我有我的理由,你無權過問。”

“我也有我的原因,你不需要知道。”靖的身影在樹蔭與月光的交織下若隱若現,感染著虛無而蒼白的落寞:“但這並不代表我放棄了,我隨時都可能再來殺你。”

“隨便你,我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綸一身卓世的寂寞籠罩在月色的環縈下,猶如被大海淹沒的山崗,摒棄呼吸與存在,忘記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

白色的素袍像一點點湮滅的星光,在夜的潮汐裏呼喚,綸像極了一場夜雪,原本是潔白浩然的,但在夜色幽暗的籠罩下,反襯成一種渾濁的黑,雪與夜雪,誰又是誰?

究竟是雪色湮滅在夜色中,還是雪的白被夜的黑所感染,是被命運的諸般擺弄,還是為情所困的自甘墮落,早就分不清了。“都說雪歌是天上人間第一天籟,那雪神應該是三界六道之中最會唱歌之人,卻想不到原來你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歌。”靖的話帶著一絲輕微的蒼涼,似乎在傳述什麼古老的記憶。

“什麼意思?”綸的眼中是若隱若現的流光,仿佛已經猜到什麼,卻又在等待著自己就要遺忘的真實來戳破什麼。

靖的眼仿佛被那腥紅的月困在了孤落的微光裏,泛著遙遠的記憶,就像一段遠去的呼喚在耳邊低吟:“歌並不是一種特定曲調,也不是單純於一段旋律的演繹,而是一種感覺,一種靈魂共鳴的感覺,不同的歌者就會唱出不同的感情,因為內容都是從歌者的內心發出來的,所以歌是歌者對心的垂述,不能脫離情感的纏繞,也不能摒棄心中那個期盼的聽眾,而你試過為一個人唱歌嗎?”

綸沉默了,像一場浩雪般沉默,深寒蝕骨、孤冷清幽,仿佛是千年不息的漫天殘雪,卻發不出一絲聲響,是屬於雪獨有的憂傷與寂寞。

“為人而歌,為心而歌,你的心裏真的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個人?”靖的唇如顫抖的琴弦,撩撥著憂傷的曲調,仿佛在演奏著心與靈魂的失落:“雪歌或許真的無與倫比,甚至力量足以毀天滅地,但對你來說,那也隻是一種武器而已,因為歌一旦脫離的愛,就再也不是歌了。”“愛?我早就放棄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資格去愛任何人,這就是我的命運,我認了,也早就徹底放棄了。”所有的憂傷和沉鬱都壓抑在一個閉眼的瞬間裏,轉瞬的睜開之後,不知道還能留下什麼。

“因為神之禁錮?”靖忽然走出了那片光影交錯的樹蔭,生生站在月光下,是一樣的清冷蕭索。

綸沒有回答,而是回以一抹倔強卻苦澀的笑,猶如雪地上輕舞的風,清淺如無形,卻把寒冷蕭瑟推向了極致。

靖悠悠然走到崖邊坐下,雙腳懸在夜雲密布的深壑上空,意興闌珊卻又格外淒清,身體仿佛在夜裏融化:“打破神之禁錮,承受三千年寂寞的懲罰,如果讓你愛一次,你願意用這三千年的寂寞去換取一段真摯的情感嗎?”

綸深深吸取一口帶著血味的渾濁空氣,又長長呼出一絲芬芳的鼻息:“有人也曾經問過我這個問題。”

“那你的答案呢?”靖似乎並不在意,仿佛隻是隨口問問,但卻讓人能清晰感覺到那一抹淡淡的憂傷。

綸輕輕搖頭:“我不知道。”也許他沒有資格去選,也根本無法選擇,關於愛,他從來就不敢去奢望什麼?

“你的傷感隻是在於你從來不懂得你真的想要什麼,也從不肯正視心中真正的情感,因為不敢有什麼多餘的念頭,讓自己已經冷卻的心重新痛起來,所以你怕愛,所以你逃避。”靖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長,溯如夜泉,那清白的潺潺流水,都被夜的黑吞沒,變成一種滿身鉛華的夜色:“但你可曾想過,愛與命其實都一樣,由天不由人,如果有些事是注定的,我們根本就沒有能力逃避。”

綸輕輕閉上眼,原來閉上眼依舊能感覺到月光清寒的溫度,月的存在,從來就不會因為閉眼的瞬間而湮滅,就像命運與愛,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對於愛的感覺很像她。”靖怔怔看著月光,仿似出神,但也或許隻是在回憶。

“她?”綸問的很輕,口吻不甚在意,隻是閉上眼靜靜聆聽月光唱的那首哀傷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