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抬眼,眼前隻是灰蒙蒙的一片,甚麼也看不見,隻聽得見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t誰!?
\t一茉努力地眨著眼,想要看清身邊的人,卻任是她如何眨眼,如何揪緊眉心,她的眼前,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
\t在這王府裏,除了聽煙知道她回來,可聽煙卻從不再這個時辰來找她。
\t到底是誰!?
\t一茉下意識地伸手在桌上摸索,她記得桌上有把剪子。
\t驚愕壓過眸中的寒霜,鍾離玦訥訥地看著一茉伸手在桌上摸索著,正當她的手要握上剪子的時候,鍾離玦抬手將剪子從她指尖處掃開。
\t“你要做甚麼?”鍾離玦捏起一茉的下顎,迫使她抬頭麵對著他,然,她原本清泠的雙眸,此刻竟空洞失神得好似一汪死水,使得鍾離玦的手不禁顫抖,“你眼睛怎麼了?”
\t冷冷的話漏進耳裏,讓正掙紮著想要推開對方的一茉定格住,空洞無神的雙眼想要攫取到鍾離玦的麵容,卻是徒勞。
\t她已回到府中半月,卻隻是躲在這間她曾經居住過的小屋,不敢見他,亦不敢讓他知道她已回來。
\t雀鳩密林的日子很難熬,沒有人聲,除了靜寂,還是靜寂,有多少次,她覺得自己都要撐不下了,可是一想到他還在受毒素的折磨,受世人的嗤笑,她才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t拚命地在林子裏找尋血魄,隻有那彌漫在密林裏的濃濃白霧才知道,她找到血魄的那一刻,她是多少高興,又是多少悲傷。
\t血魄血魄,唯有鮮血,澆滴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喚醒它起死回生的奇效。
\t她守著它守了七七四十九日,亦以自己的血澆滴了它七七四十九次,已不知道在自己的手臂和掌心劃開了多少道口子,直到她都已麻木地感覺不到疼痛,也直至她的手臂結滿深深淺淺的暗褐色的痂再也滴不出血,卻也還差整整九天。
\t她劃開的口子,再也滴不出一滴血。
\t當她覺得世界都將坍塌的時候,雙眼又灼燒般地疼來了起來,一滴血淚便由眼角滴落到血魄的花蕊,一瞬間,火紅的光華驀地在血魄的花瓣上綻放。
\t她便用自己的血淚,澆滴了血魄整整九日,看著一次綻比一次的華焰,被血淚浸濁的小臉,笑靨如花。
\t然,她的雙眼,至此也時而能見,時而盲。
\t隻是,她不在乎,隻要能得到血魄,就是死,她也不在乎。
\t可是,她卻害怕見到他,她知,她的無聲離去,他定是恨她至極,所以除了聽煙,她不敢讓任何知道她已回來,更不敢讓他知道,他喝下的藥,是血魄。
\t現下,他來到她麵前,是半月已過,是血魄起效了。
\t她看不見他,卻知,他是站立在她麵前。
\t想哭,卻已再流不出一滴淚,心痛,又欣喜。
\t她是那麼想他,那麼想見他,卻又那麼害怕見他。
\t她怕他恨她。
\t“說!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察覺到一茉眼神的異樣,鍾離玦抬起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卻見一茉的雙眼閃都未閃一下,心中之痛難以言喻,捏住她下顎的手顫抖著鬆開,轉為緊握住一茉抓著絲帕的手。
\t隻是這一握,鍾離玦驚訝更甚。
\t感到鍾離玦握住了自己的手,一茉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收回,然她的手卻是被他緊緊握住,緩緩地翻過她的掌心。
\t深深淺淺的傷口已經脫痂,密密麻麻地布滿小小的手心,刺痛了鍾離玦的心,將一茉的手再拉近自己一分,卻是因著這一拉,一茉的衣袖順著手臂往下滑,露出她同樣傷痕斑駁的手腕。
\t一茉猛地用另一隻手將衣袖拉至手腕處,緊緊地按著,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如此醜陋的一麵,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很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