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從弟媳停靈的寺廟回來,是啊,我親自操辦婚禮迎她過門,如今我又親自操辦她的葬禮,送她離開,說實話,此時我的心情並不好。弟媳是在兩老之前過世,於是按老規矩是不許在家設靈的,靈柩停在大業寺,二弟和孩子們在那陪靈。我就得兩頭跑,一邊得管後事的操辦,一邊還得回家看著兩位‘傷心欲絕’的老人家。誰讓我是長媳?

弟媳應該算是典型的古代淑女吧!她是婆婆娘家的遠房侄女,從小在婆婆的身邊當女兒養大,也許是因為和小叔子年齡相近,我個人猜測是因為她也看出我那個掛名老公靠不住,於是寧可不要當長媳,這才會有我吧?

她長得也像婆婆,嬌小玲瓏,說話似乎都沒什麼力氣,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她少有出自己的房門的時候。孩子們有奶媽,每日裏抱到她房裏給她看看,有力氣時,會讓孩子多待一會;沒力氣時,奶媽不用她說,自己就趕緊抱開了。於是我反而要對她晨昏定省。因為怕她哪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不看她的麵子也得看在婆婆的麵子;不看婆婆的麵子也得看她老公為這個家裏賺錢的麵子吧!我其實特別想勸她沒事出去跑兩圈,她的身體不是休息不夠,而是太夠了,養得太好,沒事把補品當飯吃的人,又不運動,關在房裏又不開窗,好人也關出病來。可是我不能多嘴,我不是主角,我不能改變這個家庭的曆史,不能改變以後的故事。我隻是個記錄者,而不是參與者。

弟媳死了,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隻是可惜,那麼溫婉可人的一個女子,還不過十九歲而已,在我的時代,這麼一個花樣的少女,正在充分的享受的她人生最美好的季節,而她卻已為人婦,為人母,早早的離世,靈位上不過是“武門楊氏之位”連名字也沒有,這也是古代女子的命運。

回家之前我回了一次門。我回門是為了商量退守的問題,而他們告訴了我一個令人氣餒的消息,我得再做一年,因為,我那個掛名的老公要回家了,總部想知道一個逃婚的男人的真實麵目,也想知道,一個死了老婆的單身漢怎麼繼續生活。

“少奶奶!”內管家祥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沒有理由我還沒下轎就在外頭說話的,話還得回,下人也有臉麵,你不給麵子他們,說不準哪一天,給你使點拌子也夠喝一壺了。

“出什麼事了?”

“老太太又不吃飯了!”祥嫂憂心忡忡,我歎了一口氣,自從弟媳去世後,這老太太就三天兩頭的鬧不吃飯,我已經天天去勸了,真不知道她還想幹什麼?

“去老太太院吧!”我無奈的說著,這兒走到老太太的院落還至少五分鍾,還是坐轎子吧。

老太太住在最裏進,他們院落旁邊是二弟的院落,而最外頭是我的,長子長媳本應該住在裏麵,侍奉父母的,我本也是住裏院的,弟媳生下第一個孩子後,我就主動讓出了院子,省得老太太每天跑進跑出的看孫女,我自己看著也難受。倒也不是嫉妒,隻是見不得看他們一看到我就收起笑容,連‘孩子’兩個字也不敢說,婆婆都不敢當著我的麵抱孩子;而弟媳也像是個罪人一樣,一看到我就低著頭,等懷了第二胎,她看到我就一臉慌亂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了!

終於到了老太太的院外了,我下轎進去,主屋門外老太太跟前的柳嫂正在等我,看到我忙拉開了門簾,邊低聲說道,“老太太剛又想到了二少奶奶,哭了一會,現在乏了,正歇著呢!”

“二少奶奶從小長在老太太跟前,明裏是媳婦,實際是閨女,老太太傷心是常理,你們也勸戒著點,二少奶奶要是知道老太太這麼為她傷心,隻怕走都走得不安心!”我故意說道,聲音剛好能讓我婆婆聽見,希望能討點好。

“怎麼回來了!”婆婆撐著起來了,四十多歲的人啦,沒一根白發,細嫩的皮膚,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吧,而因為‘病’著,頭發散著,看上去更是我見尤憐。

“不放心您!明兒弟媳就上山了,二弟也怕您受不住,讓我回來守著您!”我忙坐到床邊上,拿了個枕頭放在婆婆的腰後扶她坐好,順手端了放在一邊的粥,摸摸溫度剛好,輕輕的舀起一匙放到了婆婆的嘴邊。她乖乖的張開了嘴。我笑了,輕輕的又舀了一匙,我看到她的眼淚又滑了下來,隻能拉出手帕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