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這樣的談話會很多,李世民常常會把我們三人這樣叫在一起談他從政多年的心得體會,談朝中利弊,他在教兒子,而又怕兒子不明白,記不住,於是也讓媚娘聽,將來好告訴李治。我常常心裏歎息,媚娘是誰在造就?

從小的傷害成就了她的多疑的個性;我的教育讓她知道男女並無多大區別,甚至於從心底裏,沒有男尊女卑的認知;士彠遊宦四方,讓她除了讀萬卷書之外,也行了萬時路,她比這些皇子們更了解什麼叫百姓,什麼叫民間疾苦;而最後這十年,除了讓她陪著一個皇子成長之外,李世民教會了她如何做一個君主。後世的書中常常會感歎,為何千古以來就這麼一個女帝。我當年看曆史時也會這麼想,而如今,我不會了,因為我知道,千般的巧合,加上媚娘自己命運,人力隻是其中小小的一點推力,差一點都不行,而其它的女子哪能就有這般的運氣?

“我想再活些日子!”一天夜裏,他突然說道。李世民都這樣了,誰也不會想我能與他如何,即使我提出在他榻邊搭了一張小床,好夜裏照顧他並陪他說話的要求時,也沒人提出任何的疑慮,很快的就做了。媚娘除了每日的湯藥之外,便很少進來,想想也是,大多的史書中都說媚娘與李治的愛情是在與李世民伺候湯藥時開始。那會我還在想,一個要伺候湯藥的嬪妃哪有時間去勾引來探病的太子?而且,即使這樣,他們不怕李世民會發覺嗎?現在我知道了,他們的確很閑,而且百分百的肯定,李世民不會找他們。

我聽到他突然這麼說了,心裏有些酸酸的,想想笑了笑,“誰說你要死了?”

“我知道,不然你不會來陪我,也不會這麼伺候我。”他的語氣像個賭氣的孩子。

“陛下,你好久沒自稱朕了,我、我、的這麼叫也不怕讓人聽見。”我故意改變著話題。

“我也好久沒叫你夫人了,你閨名叫什麼?”

我靜默了一下,好一會兒,“二十多年了,我都快忘記了。”

“你說,我一定記住。”

“我單名叫靜,沒有表字。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給我留下的似乎就隻有這麼個名字了。還有,我姓水。水靜,聽起來像上輩子的事了。”我輕輕的把我在現代的姓名告訴了他,士彠不知道,隻怕掛名弟弟也不知道,水靜這個名字隻怕在實驗室的記錄中也再不見蹤影,誰還知道這世上有過一個叫水靜的女子。

“以後我叫你水靜,人家問你,你就說是你的表字好了。”他決定了,我笑,是啊,他是皇上,他決定了那就這樣吧。我在黑暗中笑著,聽他突然說,“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會。”

“可是你躲了我五年,我去打仗你也不來送我,我回京了,你也不來陪我。”

“我不忍心,看著你一天天的虛弱我會難過,現在回想起士彠總是他英姿煥發的樣子,我希望將來有一天回想起你時,你總是帶著爽朗的笑聲而來。”

“我是好皇帝嗎?”他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看我沒回答,接著說道,“媚娘有次跟我說過,你念了很多書,你和士彠常常會討論帝王得失。我在你心目中,是好皇帝嗎?”

“是!你忘記了,我說過,你是千古一帝,中國曆史上你是最出名的皇帝之一。不論正史、野史都說你是好皇帝。”我很肯定的告訴他,聽到他哼哼了一下,他應該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禁笑了起來,“不想知道另一個是誰?”

“不想,你口裏下句一定沒好話。”他馬上接口說道,我笑了起來,我也聽到榻上他的笑聲,正得意著,他幽幽的說道,“水靜,你好像看過朕的曆史一般,你怎麼知道正史、野史都說朕好?整天想哄我開心。”

我愣了一下,是啊,我說漏了,還好這位皇上太自戀,自己幫我圓了回來,我笑笑,算是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