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曦霧,清風拂麵,晨露蟲鳴,梁間燕呢喃。
“王爺,今日……”
坐在梳妝台前,蘭芷的繡手拂煦著三千青絲,低低的開口,卻沒有說完。
慕容浩軒好整以暇的仰臥在她的床榻上,頭頂層層紅紗帳繁重華美,仿若耀花了人眼。
“今日不能出門,萬一再遇到刺客怎麼辦。”
說罷便閉上星子般璀璨的眸子。
她手下一滯,回過頭,撇撇嘴,黑靈靈的大眼瞪著他。
總是被他知曉自己想法亦是件很煩悶的事,心底卻也有些暗喜的,畢竟能遇到知你、懂你的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我,我……”她嘟起嘴,明眸中有哀求的神色飄過。
不知該如何述說,今日岫岩山有廟會,她想去看看是否能遇見挽月樓中人,而且她已有數月沒外出過,每日隻能對著頭頂巴掌大的天空。
他聽著她的低喃,翻轉過身,以肘撐頭,黑眸望著她,似要洞穿忍心。
“我派侍衛隨著你去。”青絲散落他的胸前,帶著魅惑。
她一聽,眸子中光色湧動,唇角挾了抹笑,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不許再討價還價。”聲音嚴肅冷凝。
她知曉必須要大張旗鼓才能出府了,徑自轉過身去,繼續對著銅鏡梳妝。
心裏暗暗忖度,他為何還不外出?都日上三竿了……
綠柳很熟練的為蘭芷挽了一個簡單的排雲髻,發髻上垂下點點流蘇,如一串流泉。
一身淡粉留仙裙,水袖處繡著片片青蓮。
綠柳是慕容浩軒為她安排的貼身丫鬟,話不多,總是溫溫柔柔的,很快就熟記了蘭芷的性子,明了她喜好的衣裝和裝飾。
她看著鏡中綠柳精心的為自己打扮,眼神微凝,視線中便出現了一身翠綠紗裙的露兒,伸出靈巧的手撫著她的黑發。
低下頭,心有些惶恐。
涼風蕩漾,竹葉撲簌簌的響著,走過幽靜的曲折小路,層層枝木深處,竹林掩映著一處書齋。
憶水軒。
她靜靜的立在他的書房門外,抬眼凝視書房的匾額,字跡龍飛鳳舞,或許是他親自題的罷。
腦中可以想象他專注地看公文的樣子。
輕輕叩門。
“進。”
屋內傳來清雅溫和的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庭院內異常清晰,涼風搖曳,她覺得後背有些冷。
踏進書房,她緩步走近,他並未抬頭,墨色眸子依然盯著軍事圖,手中執筆在一份奏折上認真的寫著。
真的很專注,眉頭略微鎖著,墨玉般的眸子一眨不眨,泛著犀利。
不言語,她走至他身後,亦細細觀察北邊邊境。
三座邊城失守,如今敵軍主力正在圍攻嘉城。
嘉城城池不夠堅固,出於平原之上,沒有天險屏障,應當耗不了多久。
她憂心的看著戰略圖,若嘉城失守,敵軍定攻打渭城,若一路揮師南下,天朝皇城便岌岌可危了。
抬眼看向端坐的男子,除了淡淡皺眉外絲毫不見慌亂,眉色如常。
心底敬意油然而生。
心思流轉,仿若多年後他們的生活便當如此,他端坐殿堂,朱砂批示奏折,而她,則側立身畔,紅袖添香。
唇角浮起一抹笑。
現下的不足就在於她手裏空空如也。
“夫人有何高見?”聲音清雅潤華,他側首,目光清幽的落在她身上。
“女子無才便是德,一介女流能有什麼高見?”聲音平和,唇邊卻勾了一絲笑意,眸中靈動。
“嗬嗬。”他爽朗的笑了笑,“那夫人特地來書房是有何事?”目光流轉。
“沒事我便不能來看望你嗎?”眼眸中心虛一晃而過。
他卻愈發好笑的瞟著她:“若每日夫人沒事也會來看望為夫,且不說我不必飽受相思之苦,也不會有公事纏身、滿身疲頓的為夫還得想方設法抽時間去拜會夫人一說了。”
她聽得出他話中的嘲諷,瞪著眼卻知曉自己理虧。
他說飽受相思之苦?
他喜歡她吃癟的樣子,看著兩腮氣鼓鼓的她,眼底有笑意淌過。
和太過精明的人打交道,便不能繞圈子。
“說好的,”她直截了當,“我今日要出門,你放行吧。”
“我有攔你嗎?”他抬高眉眼,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眼角眉梢沾染著淺淺笑意。
“你,”她跺了跺腳,眉頭微皺。
他發現她如今會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小女兒神態,不再是那麼清冷疏離,唇角掛了一抹詭異的弧度,看上去卻極為迷人。
“門口的侍衛說,沒王爺的指令,他們不能放我出府。”
她在他走後,本來已經換好了男裝準備出去的,誰知卻被門衛和管家擋回來,說王爺有令,昨夜有刺客,今日府裏加強戒嚴,所有人不得擅自離府。
“今晨確實說好了。”他輕輕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好聽的聲音裏滿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