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的彭處長點了點頭,遞了支中華煙過去。他這次向校長推薦的副處長人選是遊科長,而非領導預料的孫國春,也是基於這考慮。
分寸,這一點很重要。當然,還有一點彭偉國沒有,那就是職責所在,他既然當著學生處處長,就要承擔那份責任。如果陶昊是有求於他,兩條煙他會收,但僅是感謝一個本應辦的事,這禮他就不能收。
不過,陶昊的回答也出乎他所料。寬於待己嚴於律人是人性,他沒想到這個油腔滑調而且很混的學生,在寬於待己的同時也寬於待人。不對,在農專這樣的學校裏,這子從不遲到早退,成績又還過得去,也算是比較嚴於律己,就是這張嘴油滑了點。
喝了口茶,又抽了幾口煙,彭處長沉吟道:“陶昊,你想過以後幹什麼嗎?”
想過,但也沒想過。想過,那是時候想當解放軍叔叔,稍大點想當科學家,再大點想當武功高手…;沒想過,那是因為想了也沒用,那就懶得再去想。
這話得夠直白,換成其他學生,即使不談點人生理想,也會談目標,但落在彭偉國耳朵裏卻是很坦誠。陶昊跟他接觸的不算少,確實非常世故,從他來送禮就可以看得出;這子也很油滑,不管什麼樣的道理、伎倆都會披層讓人挑不出錯的皮,比如當眾告黑狀、頂撞孫國春等等;但話如此直白,不怕落人話柄,在彭偉國印象中隻有兩次,一次是去年重遇,然後就是這一次。
“哎,上次我們把你扔在車站,沒罵娘吧?”
平時挺有風度的,怎麼今盡問些這樣的事?該不是要走了,就象那句話怎麼來著,什麼人快要死了,的話也就不講假了?
反正人家要走了,陶昊也不怕他生氣,反正生氣了也沒機會再整他,也就實話實:“那怎麼可能不罵,重點是罵張國柱,您是捎帶的。彭老師,也不是我您,您都是大領導了,還讓那雜種胡鬧?要不是我朋友多,那次被你們害死了。”
以後不當老師了,也管不到了這子,彭偉國也不把自己再當老師,揶揄道:“陶昊,這事可得道道。當初是柱子幫你們打架,那年輕人不過是惹到了他才反擊的吧?到頭來,你盡向著人家,柱子問你點事,還保證了不會追究,你反而一問三不知,這能怪他整你?”
盡亂講,當初張國柱是看不慣老六稱王霸道才打的架,跟幫忙不幫忙沒關係,反倒是如果他們不插手,後麵的事就不會發生.既然插手管了就要管到底,哪有管到一半就撒手的道理?木大哥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曉得打蛇不死三分罪,既然打了就往死裏打!
有風度的彭偉國愕然,他從未從這個角度去想過,如果從陶昊的角度去看,張國柱的見義勇為非但不是在幫人家,反而是在害人家。再往高處,其實是他們脫離了群眾,不了解群眾的所思所想,一切都想當然了。這一點很重要,尤其是彭偉國有誌於仕途,想建一番功業.
見把這位彭處長愣了,陶昊有幾分得意,但也能收斂得住那張想痛快的嘴,沒趁機損對方幾句。這個世道,平常百姓哪個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看老陶有幾個錢,也一樣要夾著尾巴做人,當官的、公安、混混,哪個不要供著哄著?
“嗯,有道理,世事洞明皆文章,你子這篇文章還是做得不錯“,風度很好的彭處長以茶代酒,衝收斂著語氣滔滔不絕的陶昊示意,著實讓這憊賴慣了的山裏伢子受寵若驚,又有了種想與人拜把子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