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三月。
街上熙熙攘攘盡是人,繁華的長安城內,絲毫感受不到入秋的蒼涼氣息,到處都是燈紅酒綠的繁華閣樓。
絲竹管樂悠悠從遠方傳來,遠遠就能聞到沁人心脾的胭脂清香,歡聲笑語仿佛都要傳到這裏來。倘若有人問起那裏是哪,必定是外來客或過路人,因為長安沒有人會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漣漪千字樓。聚集了各色各樣傾國傾城的絕美舞姬,還有那一月一選的頭牌花魁,許多人為了她們一擲千金,甚至傾家蕩產在所不惜,隻求能夠一睹那頭牌花魁的絕美芳容,便是死也無憾了。
海色撩起簾子看了看大廳內黑壓壓坐滿的人,一雙冷淡的眼四下搜索著什麼,待捉到貴客廳內獨坐的一抹玄色錦袍的身影,才垂手放下簾帳,轉身對身後丫鬟打扮的女子道:“醞溪,他來了。”
我抬起頭無奈點點頭,心裏盤算著回頭該和魍魎說一下,這色誘的事再也不要找我幹了,我真的不適合。
海色許是看出了我幾分心思,頗為鄙夷地瞧我一眼:“又不是要你以色示人,不然我樓裏的姑娘哪個不更甚於你。你隻要裝作倒茶的時候想辦法從他身上將那一枚淌龍玉佩偷出來就可以了。”
我翻翻白眼:“這種事找尚香不就可以了,她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偷啊,居然找我去做。”
“還不是因為她最近接了去西域的任務,不然怎麼都輪不到你啊。別廢話了,趕緊去。”語畢,海色不耐煩地推了我一把。
我無奈,隻得拍拍衣擺,端上一旁的茶水,有模有樣地往樓上玄衣男子那邊去了。
海色是四大護法中唯一一個男子,管理驚鴻上下大小青樓,專收情報。許是成日和貌美女人打交道多了,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不論男女都是成日板著臉沒好氣的,總之是一個脾氣奇差性子陰險的人。
溪江湖海四大護法中,我排老一,不是因為我武功作為如何如何高,純粹是利用我的機會比較大。上到接任務刺殺各色各樣的人,偶爾還會客串一下去幫江尚香偷點東西。
比如說現在。
若是在這之前海色告訴我那六皇子鳳離不僅有著絕世外貌,還是以堪稱百龍之智而出名,而且身懷高強武功,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接這個任務。要我殺人可以,要我偷偷摸摸地從人身上盜走什麼東西,我的水平實在是爛到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平時偷點那些油頭滿麵的愚蠢官員的我還能充一充數,對付他?我簡直是來受死的。
但是當時我不知道,隻能眼睜睜看著無知的自己被陰險毒辣的海色公子推上那條不歸路。
我顫巍巍地端著茶水到了玄衣男子身邊,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在錦桌上,生怕擋著這位貴客看台上妙美舞姬一般,側出半個身子來道:“公子請用茶。”
微微福了個身,剛欲轉身回海色那邊去,突然被人募地扣住手腕。我愣了愣,不易察覺地將手中的玉佩收進裏頭一點的袖袋裏,轉過頭來笑道:“不知公子還有何吩咐。”
近看之下才發現這個男子果然俊美到妖孽,尤其是他那一雙眼睛,鳳眼細長,裏頭透出的玩味和輕佻讓人不自覺收緊了呼吸。膚若凝脂,一個男子生的竟然比女子還美,幸虧他是一人獨坐在雅閣。這要放在樓下大廳,恐怕吸引目光的就不是台上那些花魁們而是他了。鼻若懸膽,薄唇微勾,滑出一個不壞好意的弧度來,輕笑道:“瞧你這個小丫鬟長的還挺清秀,在這陪爺坐一坐再走。”
沒眼光!
這是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怎麼會有人放著滿屋絕色美女不要,要我這麼一個妝都沒化的粗布丫鬟。除非…我眼中精光一閃,除非我是暴露了。不過他既然現在不點破,想必還有其他打算,我就來會他一會,看看這個頗受老皇帝寵愛的當朝六皇子究竟有什麼能耐。
於是我一臉誠惶誠恐地坐下,小媳婦地說:“公子,小蘭是侍婢,坐在這裏實在有辱您身份。而且小蘭還有不少事要做,恐怕也沒有公子這份閑心在這裏賞花飲酒。”
“小蘭是吧。”他笑眯眯地看著我,伸手用折扇輕佻地抬了抬我的下巴:“嘖嘖…模樣確實挺不錯。你瞧你呆在這漣漪千字樓裏也沒討什麼巧,不如你以後就跟了爺罷。日後隻要伺候爺一個人就可以了。”
“這還是不用了,”我眼角不易察覺地跳了跳,這個家夥,不會來真的吧,大不了把他玉佩還給他就是了:“承蒙公子厚愛,隻是小蘭是這漣漪千字樓買來的,他們對小蘭有沒齒難忘的恩情,小蘭萬不能這樣就跟公子走了。”
“那還不簡單。”玄衣男子啪地一聲打開折扇,悠悠吩咐了身邊黑衣男子一句,道:“我給你贖身不就是了。”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我在心底暗笑,隻要讓我一離開這張桌子,我就可以將玉佩藏得無影無蹤。況且海色先前那樣害我,我也得把這個燙手山芋推給他不是。他勢必不肯讓鳳離將我帶走,到時候就讓他們兩個人慢慢周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