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眉:“何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六爺你也知道,即使不殺她,她也不會將任何危險引到你身上來。”
因為她愛你。
鳳離看著那逐漸沉進池裏的海棠,道:“隻有這樣,這件事才會完整地解決。記住,將她偽裝成自責上吊的模樣。”他笑了笑:“若是我開口跟她說,她一樣也會自縊的。”
我將頭偏過去,鳳離掃了我一眼,問:“醞溪這是可憐她了?”
“沒有。”我搖搖頭:“就像六爺所說,倘若你要求了,她也會自盡。這樣好歹還給她留了一分念想,是六爺仁慈了。”
已是到了暮色四合的時辰,黃昏的光沉沉地壓了下來,將池裏的水映得發光,碧波閃閃。已經有婢女在張羅掛上了燈,我和他二人在這涼亭內。風把他兩鬢的碎發吹得靜靜飛舞,他的一雙鳳眼微挑,隨意而悠然,仿佛他剛才所說的不過是捏死一隻螞蟻而已。
我又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我反複告誡自己,我的任務本來就是幫他殺人的。我是殺手,若是連這點用處都沒有,他留我也沒用。
但是說是這麼說,不知為何,我竟然感覺到有一絲唇亡齒寒的意味。
切了一聲,什麼唇亡齒寒。我又不是喜歡他的女人,若是哪天他讓人來殺我,也要看那人有沒有那個能耐。
入夜。
這太子府果真如傳聞一般蕭條。
不過也是,這兒的主人都已經瘋了,沒了權沒了勢,自然也隻能落得一片冷清的下場。奴婢太監們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閑功夫注意一個黑衣蒙麵的女子,輕功飛絕蜻蜓點水般迅速擦過他們身邊。
聽說皇後娘娘本來就身子抱恙,聽聞了兒子癲癇的消息後,一口血噴出來便昏過去人事不省。
我想了想,還是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飛去。
院裏淒淒涼涼並無任何人,隻有一個坐在階梯上打瞌睡的小太監,我繞過他,見房門外一把厚重的鎖。窗戶兩邊也是,隻能從用手將窗紙捅破,從細孔裏往裏麵瞧。
裏麵一個穿著素衣的男子呆呆地坐在那裏,一邊傻笑著一邊絮絮叨叨在說什麼。連燈都沒點,隻有清冷的月光透下來。想起在護國寺見到他的時候,他凝著眉老大不爽地瞧著鳳離,我當時還暗笑這個人沒腦子。如今看他落得這個下場,殊不知天天謀算著要害他的就是枕邊人。不自覺捏緊手中的飛鏢,如果從這個角度刺進去,也還是能夠當場要了他的命。
眼前突然閃過鳳離挑眉冷笑的神色,手一頓,還是漸漸放了下來。
院外就在這時傳來人聲和光亮,看來是誰來看他了。挑在這半夜裏,也不知是什麼打算。
此地不宜久留,我施展輕功從屋子後繞過去。院外那些人已經走了進來,最後離開這座院子時我回頭瞧了瞧,竟然看見下午在漣漪千字樓看見的那個白衣男子。
能在這入夜時分來太子府,他是誰?
來不及多想,遠遠看見太子妃的閣樓裏也滅了燈,她好像是睡了。我照例將門外的丫鬟全部打昏掉,這才從窗戶裏無聲無息溜進去。
腳還沒落地站穩,就感到一個黑影撲麵而來,我沒有料到這壁如素還是會武功的女子。又不能讓她身上出現傷痕,隻能轉了個身躲過,但是臉上麵巾還是不可避免被扯下。
月光投下來,我看清她的臉,她自然也看見我,驚道:“是你!”
我麵無表情看著她:“醞溪給太子妃請安。”頓了頓,陰冷地抬起頭:“畢竟,這也是最後的請安了。”
她從見到我的臉開始,臉色越來越慘白,全身忍不住在發抖:“你……怎麼是你……”她退後一步,不敢置信的樣子,艱難地開口:“是……是鳳離讓你來的?……是鳳離,想要殺我?”
她臉上的絕望刻骨,我雖麵無表情,但心裏不知為何有些對這個女子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