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抬起左手,沿著下巴近耳處,隻是這麼輕輕一扯,一張人皮麵具就這麼掉落下來,露出她那張清雅絕美的脫俗臉龐。
我深吸一口氣,袖裏劍滑到手中,死死地盯著她。
她卻隻很平靜地問:“你是怎麼發覺的?”
“你和我們一起長大,最是明白我們會因為什麼認出你。”我看著她:“你的確瞞得很好,將橫波和自己若有若無地扯上關係,讓我覺得如果橫波真是你,你就不該還是一身白衣不變惹人懷疑。你可以改得了容顏,變得了聲音,傷口和氣味是無法變的。你知我嗅覺最好,所以在這方麵最用心,用了胭脂水粉想掩蓋住你身上屍香魔芋的氣味,卻不想弄巧成拙。小葵告訴我,橫波曆來清淡素雅,應是最討厭這類胭脂香氣才是。以前我在鳳離房裏見到橫波時,你身上還沒有這個味道。如今突兀而來,勢必是為了隱瞞什麼味道。”
“所以你才會借故將茶盞打翻,故意讓我手臂上留下傷口。”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我點點頭:“你的那套勁裝雖有綁手軟緞,但我路過你身邊時還是聞到了你腕上的血腥味。你是怕我聞出藥味,才不敢擦藥的罷。再聯係前後,便可知你是誰了。”
她的神情看起來有一絲疲憊頹唐:“沒想到,最終我是敗給了我們之間的相熟。”
我咬牙看著她:“你是敗給了你對鳳離的愛。我隻是不明白,這些事是因為鳳離,可你又是為何,要害得尚香神誌不清,不肯施醫於她?”
她挑出一絲笑,臉上竟是多了一份嘲諷:“因為,這是鳳離下達的命令啊。”
心裏猛地一怔,我看著她,狠狠皺起眉頭:“不可能……尚香在血刹霧宮也是同我們出生入死,鳳離不可能會……”
她緩緩站起身,瞧見我的樣子,嘴邊苦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卻是漸漸攜帶恨意的:“在他心裏,隨他出生入死的人隻有你一個。醞溪啊醞溪,你知不知道,你可真是好運。你什麼都沒為他做,隻因為和那個人有著相似的容貌,就可以奪得他的歡心。他甚至幾番可以為了你去死!而我呢,我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為他背叛組織,冒著生命危險將組織的一切給他,隻要他想得到的,我都會幫他得到手。可他卻始終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藏花被封了妃子,葵姬受夜夜恩寵。就連你,不過才來數月,就可以這麼輕易將他的心奪走!”
我看著眼前神色陰毒的女子,哪還有驚鴻“湖”護法的半天悠然柔美。
“你變了。”我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你最不該的,就是為了一個男人背叛了養你長大的組織。魍魎容不下你的。”
她偏頭冷笑著看著我:“你怎麼不問我,你是因為長得像誰才能得到他的青睞?”
我更用力地握住手中匕首,不語。
她竟然嘲諷地大笑起來:“你知道的對不對?!哈哈,沈醞溪,你以為他是為何愛你的。那麼多人在他身後等他回頭,你以為你憑什麼可以得到他的心?你不過隻是因為和他的鏡姑姑長得像罷了,你以為他真是愛你嗎?”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湖盈盈,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依舊是那一身白衣如雪,出塵不染的氣質,隻是那猙獰竭斯底裏的樣子,卻是我從來都沒有在她臉上見到過的。
從她被魍魎帶回來一直到現在,八年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她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練功,同枕而眠。多少次任務,都是她將我從生死邊緣救了回來,都是她守在我床頭,見我轉醒後開心得像個孩子。
什麼時候起,我們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湖盈盈隻是狠厲地眯著眼,絕望地看著我道:“我不比你美嗎?我為他做的不比你多嗎?為了他,我連驚鴻的秘密都肯出賣,明明知道這樣會是死路一條,但是我還是願意!!你看看你,你是滿身血汙的儈子手,而我是懸壺濟世的杏林傳人。你那麼不潔,滿手鮮血,殘忍狠毒,你什麼都沒為他做過,卻能夠得到我一直都得不到的東西。我為他拋棄一切,卻連他正眼看我一眼都換不來。而你這麼輕易就得到了,為什麼?!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