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呼地吹著冷宮的窗戶,吱啦吱啦作響。素色淒涼的燈籠被吹得四處亂撞,打在屋簷的邊角,發出詭異的聲響。
我抱著自己,渾身疲憊得仿佛再也動不了。
這裏好冷。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鳳離來的時候外頭的雪好像下得越發的大了,他落了滿肩的雪,那雙總是含笑輕佻的鳳眼裏都像是染滿了白霜。
低低的,溫柔的。
心疼的。
他解開大氅將我整個人裹進懷裏,將下巴抵在我頭上,用力地緊緊地摟著我。
他明明剛從冰天雪地裏走進來,懷抱卻那麼溫暖。
暖得令人貪戀。
“醞溪,若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聽見他這樣說,聲音是濃鬱而化不開的苦澀疼惜。
我還是毫無動靜,呆呆地被他摟在懷裏。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的一個刁蠻小姐。”他突然開始說起了前塵往事,低低道:“你被帶走那日,我就一直躲在殿後看著你。看著德妃將你交給了一個人,看著他們緩緩坐上出宮的馬車。我始終覺得你肯定還會回來,所以我在那座梨園裏一直等你,等了五年,十年,卻再也沒有你半點音訊。”
“後來又過了兩年,我遇到了湖盈盈,無意間從她耳裏聽見你的消息。我那時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你就像是紮根一般落在我心裏。我以為時間會抹平,讓我淡忘,卻反而逐漸滲進了骨肉中。那時我已經開始有了能保護周圍的人的能力了,我知道,我可以去找你了。”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那雙眼裏那麼深的情愫是什麼我看不清,隻能聽見他慢慢開口說著:“我知道你在驚鴻,我知道你是湖盈盈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我知道你要進宮來刺殺父皇,我知道你的無賴任性,也知道你那顆善良得不適合做殺手的心。”
“沈醞溪,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多年後我們再次重逢,你從我身上偷走了那塊淌龍玉佩。你明明手法那麼笨拙,我卻還是讓你偷走了。”
他將我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連著這裏的這個東西一起,被偷走了。”
鳳離埋下頭,朝我眉心落下一個很淺的吻,小心翼翼如視珍寶:“我多希望你可以永遠都不要想起來,哪怕你依舊不記得從前的相見。但是你至少能夠問心無愧,能夠在以後的日子讓我慢慢將你變得快樂起來。”
他喊我的名字,用力得幾乎將我揉進他身體裏:“醞溪,我多希望你真的是一個孤兒。隻有我,身邊隻有我一個人就好。”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在他懷裏哭起來的。也不知道觸動我的是他一直低澀的聲音,還是這麼多年他獨自一人承受的苦楚。
我多麼自私,自己全忘了。
把一切都留給了他們。
“鳳離。”眼淚從眼角瘋狂地湧出來,我張著嘴,淚就沿著臉頰流入嘴角,那麼苦澀。
我渾身顫抖著,緊緊攥住他的衣袍,口齒不清地哭道:“四哥哥……四哥哥死了……我……我……對不起……他……”
劇烈的哭泣讓我幾乎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聲嘶力竭地訴說著心裏那即將將我吞噬的痛楚。
我從小就知道我沒有親人,一直在魍魎那樣殘酷的教育下長大。
受了傷自己舔舐,受了苦自己默默咽下。
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不會痛的日子。
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
可是我也會痛,我也會像個尋常人家的女子一樣偷偷躲起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