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如鏡流產了。
她懷孕不過四個月,在今日用過中膳後,突然感覺下腹一陣劇痛,鮮血就順著裙襦流了下來。
她猛地尖叫了一聲,整個人極痛難忍地伏在了地上。
守在門外的那個宮女說,那一聲尖叫就像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那樣竭斯底裏和絕望,然後陡然死寂了下去。
等她們急忙推開門進來時,就看見蓉貴妃倒在地上,已經昏過去了。
我看著跪滿了一地的太監宮女,麵無表情:“那麼皇上,蓉姐姐不幸失了皇子,不叫太醫,反而叫臣妾來。不知寓意何事?”
鳳離將一包藥粉扔在我麵前,濺起的粉末打在我臉上。
他掩蓋不住渾身的怒氣:“沈醞溪,你給朕說說,這是什麼!”
白色帶金的粉末,和麝香很像的味道。
包裹在層層畫了特殊花紋的紙裏。
淩亂地散落在地上。
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什麼。
驚鴻特製的——
毒藥。
我有些茫然,上前一步想要拉住鳳離的袖子:“皇上,這個不是臣妾的。”
鳳離不發一言,和所有人一樣冷冷地盯著我。
就在要夠到他袖子的前一秒,內室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哭聲,竭斯底裏地顫栗著:“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兒子!放開我——”
鳳離猛地轉過身,飛快地焦急地往裏麵走去。
他的袖子擦過我的指尖,有些生硬的疼痛。
幾乎隻差了一尺不到。
我們卻失之交臂。
內室的門被他用力推開,從我站著的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那麼心疼地將臉色蒼白的壁如鏡摟在懷裏。
神情帶著我不熟悉的痛楚和心疼。
他像是感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頭來用帶著血絲的眼睛看著我。
那個人……是誰?
他那麼溫柔的抱著別人。
他看我的眼神那麼陌生。
那個人,是誰?
他不是我的六爺。
仙居殿裏不知道何時又來了好多人。
太後,寧皇貴妃,靜貴妃。
宮女和太監們進進出出,時不時能聽見太醫顫抖的求饒聲和鳳離震怒的聲音。
壁如鏡就像一個布偶,除了哭什麼都不知道。
一邊叫著自己的兒子,一邊在鳳離懷裏瑟瑟發抖。
我這樣遠遠地看著。
不知道為何,竟感覺自己比她更疼。
寧皇貴妃在邊上站了一會兒,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隻留下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我知道她在歎息什麼。
她不是在可憐壁如鏡。
她是在可憐我。
可憐我這個殺害壁如鏡肚子裏龍種的凶手。
我從來沒有見過鳳離這麼有耐心,就連當初我們最相愛的時候。
他也沒有用那樣疼痛憐惜的目光看過我。
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壁如鏡,恨不得自己代她疼,恨不得將這天下捧到她麵前來。
我就站在原地,一直保持剛開始的動作。
他卻再也沒有再看我一眼。
一絲一絲微涼的風從窗縫裏透進來,從我的衣領裏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