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俊身佩長劍走了進來。
“父親,洛陽使者送天子詔敕到。”
秦琅從一堆筆記中抬頭,見已經六十八歲的長子眼睛有些通紅,他的背依然那麼挺直,胡子總是修剪的好麼精神威武。
這頭秦家的血獅子,老了。秦家的金獅子突然冒出了這麼一股念頭,長子看著居然比自己還老。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也要注意休息,畢竟我們爺倆都七老八十了。”
“我希望能為父親把分封這件事情做好,這事關我們秦家千秋萬代。”
秦琅卻隻是嗬嗬一笑,“哪有什麼千秋萬代啊,就算是那五姓七宗,也不敢這樣說的,五姓七家,大多也隻能追溯到漢末三國,那也不過四五百年時間,而且起起複複。我們秦家當年修祖譜家傳,不也追溯到上古三代之時,可那有什麼意義。”
“就算謀未來三五百年,那也不錯了。”秦俊道。
“跟使者見過了嗎?”秦琅問。
秦琅要在呂宋重新調整分封製度,雖說如今呂宋地位已經是自治外領,但這等大事自然還是得不奏天子,請求天子詔敕同意的,尤其是還涉及了跟呂宋同樣地位的東勝、南贍、新蓬萊三王國。
秦俊望著父親,馬上八十五了,可看著真比自己還年輕,總是那麼精力充沛精神抖擻,也不服丹藥不信術士,但身子總是這麼健壯,很少看到他有生病的時候,這或許跟父親比較注重勞逸結合,與常年保持鍛煉有關。
特別是能控製欲望,懂得節製,不管是飲食還是色欲這些,他都能控製的住。
而且,父親似乎不管在什麼時候,總能保持著樂觀的心態,越到晚年越是如此。
“來宣旨的是高延壽和楊貞亮,高延壽是宣徽使高福的義子,楊貞亮是高延壽的義子,如今在宮中也是擔任要職,紫袍玉帶來的。”
秦琅笑笑,“高福那狗奴還活著呢,楊思勖這狗奴近年倒是挺得勢的。”
“那不過是皇帝的兩條狗,而且要沒有父親的支持,他們也不可能有今天。”
高福當年是秦琅一手安排進宮的,他發家就是靠著協助秦俊擁立高宗,關鍵時候反水他義養高福,之後深得天後賞識,在宮中掌權三十多年,如今算是半隱退狀態,但他的一堆義子們也都占據了內廷高位。
至於說楊思勖,這位如今宮中最得勢的太監,當初也是因為得了秦太後的賞識,才有機會出宮領兵,他第一戰去嶺南平亂,也是先趕到呂宋拜見秦琅,然後從秦琅這裏求了幾封信,拿著在嶺南又拜見了幾位高官大將,尤其是與馮、冼幾家地方土豪聯係,得到他們的大力支持之後,才能夠一炮而紅,迅速把叛亂平定,立下功勳的。
之後楊思勖幾次出去討賊平亂,基本上都是要先拜秦家,走秦家的路子,借用秦家門生故舊甚至是子弟在地方上的關係,才能一次次順利的平定叛亂。
別看楊思勖現在跟高福一樣都加封國公,拜二品大將軍了,但在秦家麵前,這二人依然恭敬無比。
無它,宮中他們要依附幾位秦太後,宮外,得借助秦家勢力,否則他們這太監之位也並不穩固。
朝野多少人看太監們不順眼,沒有強力的秦家做聯盟,早就不穩了。
兩人派了各自的義子前來呂宋,也足說明兩人對秦太師還是很尊敬的。
“說什麼了?”
“天子對於父親所請之事,無不應允。”
呂宋是外封王國,東勝、南贍、新蓬萊也是,甚至這三國本來也是當初秦琅親自向皇帝為自己二子一孫請封來的,現在卻又要改,但皇帝沒有絲毫不耐煩,想怎麼改,隨太師之意,皆準。
“皇帝答應的有點過於痛快了啊。”秦琅道。
秦俊很平靜的道,“我聽說這位新天子比中宗更聰明,似想有一番作為的。”
“嗬嗬。”
秦琅卻隻是笑笑,“誰又不想呢,當年中宗皇帝也是想有一番作為的,但最終為何卻沉迷於酒色之中?非是他不想作為,而是不能為也,皇唐已立近七十年了,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極為複雜,皇帝想作為,又談何容易?中宗在位三十餘年,親政後十八年,也沒能真正掌握朝堂,如今年輕的天子談這個也還太早了。”
“不過我觀天子繼位以來的表現,倒是還很有章法甚至成府的。”
秦琅卻擺擺手,“聰明的皇帝,對大家都好,那意味著他能懂進退知妥協,就怕遇到那種無能卻又自負的皇帝,非要一根筋擰到底,最後誰都痛快。”
中宗李燁之前就挺聰明的,他百般嚐試之後,發現自己無力改變朝堂,所以最後也就不折騰了,妥協了,自己退回後宮享受去了,隻是可能心中終究有些鬱鬱,所以三十多歲就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