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是你小子命大,當初傷那麼重都捱過來了,而且你小子說話算數,當年跟我說苛富貴,不相忘,居然都做到了。”
“男兒一諾千金嘛!”秦琅也笑著道。
“七十年了。”老黃道,“當初你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是七十年前,那時我們在西入關中的道路上,東躲西藏,被鄭兵追,被野狗咬,朝不保夕,危在旦夕。”
“居然七十多年了。”秦琅也不由的感歎。
“時間過的真快啊。”
“是啊,當時我們誰會想到,我們七十年後還能再談起這段逃難經曆?我一百多歲,你八十五,兩個差點成了野狗腹中饑的狼狽家夥,現在一個是高高在上威風八麵的大唐太師、呂宋國王、南洋宣慰使、南洋行省總督,一個是呂宋新會稽侯,哈哈,真是想不到啊!”
“阿黃啊,這大好日子可得多活些年啊,我可舍不得你離開,沒有你,會很孤單的。”
老黃卻嗬嗬一笑。
“我不行了,已經感受的到了,人要死了,自己真的能感受到的,這是大限已至的感覺。”
“唉!”
“你再活個三十年都沒問題,沒有了我,不也還有豹子頭嘛,那匹無賴好酒貪色的死馬,我感覺你未必活的過它。”
絕大多數的馬也就活二三十年,極少數能活到六七十年,但馬一歲就能相當於人十二歲,兩歲相當於人十八歲,以後每長一年相當於人增加三年,如今快七十歲的豹子頭,實際上已經相當於人類二百一十六歲了。
豹子頭其實早就不行了,是秦琅請了最好的獸醫團隊,用了最好的藥在維持著它,十年前就已經不能站起來了,但依然還是無酒肉不歡,甚至還總喜歡安排幾匹小母馬在它馬廄裏才高興。
這馬是當年秦瓊那匹忽雷駁母馬生的崽,是阿黃親自接生的,也是他養大的,一晃這麼多年了,秦琅的坐騎不知道換了多少匹,可唯有這匹馬卻跟老朋友一樣。
秦瓊死後,忽雷駁絕食而亡。
秦琅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命長,所以這豹子頭也堅持到如今,或許哪天自己掛了,這豹子頭可能也就死了。
這是一種很玄而又玄的東西,卻又讓秦琅十分堅信。
“你說我是不是該把秦倫召回呂宋,讓他去南贍島就封。”
阿黃偏著腦袋問,“你在擔心什麼?擔心你突然蹬腿後,二十一郎會有什麼想法,放心吧,二十一郎雖是皇帝的妻祖父,但他沒有你這樣的能力,甚至遠不及秦俊和秦孝忠爺倆。”
“我知道秦倫的能力隻能算中上,但越是如此,越不免有些擔心。如今我還在世,秦家自然沒人敢動,但過幾年,我死了,可能就不一樣了。秦倫正因為是皇後的祖父,所以我想著不如早點讓他回來,反正他也做到了宰執,也算是為秦家出過力,為他的兒孫們留下了不錯的資源。”
“可他才剛五十歲,未必願意回來吧?洛陽多繁華啊,就算舊金山也是遠遠不及,更別說南贍州那鬼地方了,我可是跟你去過的,去一次得幾個月,那裏唯一讓我忘記較深的也就是那些會打拳、蹦蹦跳的袋鼠了,那尾巴燒著吃不錯,肉就比牛羊肉差遠了。還有鴨嘴獸,也挺神奇的,說遠了,那鬼地方,除了大就是荒,秦倫在洛陽當著宰執,會願意回來?”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秦三郎,一點不戀棧中樞大權,說走就走。”
秦倫是秦琅嫡次子,今年才五十歲,也是秦琅最小的兒子,比他長孫孝忠還小一歲,如今在朝為相的兩個秦家子孫,秦倫不論資質還是心境都不如秦孝忠。
秦琅自認為看人還是較準的,秦倫也不是什麼很有野心的人,但他確實是個比較喜歡享受的人,甚至不舍得手中的權力,可越是如此,秦琅越認為有必要召他回來。
權力就是一種上癮的毒藥。
現在秦倫還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但就怕將來在中樞兩府久了,地位上升以後就慢慢有了。
“三郎,你把秦倫召回來,那孝忠召不召回來?如果你隻召二十一郎,那他心裏隻怕會有芥蒂,難以服氣。”
秦琅想了想,“新天子給我的感覺,不是一個簡單的皇帝,我怕秦倫將來在他手中犯錯。”
“如果你真有這種感覺,那你就把二十一郎召回來吧,就算現在他一時心中不高興,也總好過將來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