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蛟龍褪去幼時甲(1 / 2)

<()

上官武感到懷中佯睡的鶯奴身子一動。一母所生,豈不是意味著她還有血緣親人在這世上?而且這殺而不死的聖女竟然也是從胎裏生出來的,聽起來反而有些不可思議;若是她還有親兄弟姐妹,又不知都是什麼樣的妙人。

但這消息實在突然,這室中似乎隻有方才說話的這個人知道此事。若他所言屬實,那麼杭州紫閣也知道此事;除此之外,或許前任掌門也是知情人,隻不過已經命喪九泉。此人的話一說出口,室內立即人聲鼎沸,因為他的話也意味著還有一名年幼的靈奴失散在外,而且聽起來比鶯奴還要凶狠。如果能找到那名小奴,眼前的這個也不值一提。

上官武看眾人的注意力已經到了另一名靈奴的身上,便趁勢說道:“即便那無名奴殺了舊主,隻要三十六靈還有掌門在位,他就洗不脫那身契約,依然是我的奴。如此一來上官某手下豈非有了兩名奴兒,眾位會有怒氣。所以這失散的無名奴我就拱手相讓,送給眾位中第一個尋到他的人,貴人們從此也不要纏著某,強求我手上這位,如何?”他的意思,當然是買鶯奴的萬金巨款不會送到任何人手上,但那無名奴的契約,也可無償送掉,以此作為交換。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片刻,方才那人繼續道:“這倒不錯。但閣主還未曾說過,若是你手上的奴兒敗給了我們的,要拿什麼抵押給我們?”

上官武的臉色沉了下去。他知道隻要鶯奴敗了,僅僅是“敗”這一舉,就足令鶯奴受盡世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在這基礎上再獻出任何真金實銀都已經不足為道。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鶯奴輸給別人,蝕月教必為之消滅沉淪,我等任君處置。”

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閣主的意思是說,這小鶯兒如果不能活到最後,蝕月教就隨之滅亡,你們庫裏的銀錢、名下的人手,全都為我們分享,是麼?敢問閣主算什麼身份,教主麼?”

鶯奴這時已經無法再裝作沉睡不醒的模樣,輕輕地扭動脖子,隔著麵紗去看這昏暗房間內的交易場麵。

“我是男子,當然永遠也做不成教主,但你們何嚐沒想到我手中抱著的會是一位教主呢?”

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一陣笑聲,方才發言的那人笑著搖了搖頭,麵上已有不必再談的神色,站起來向著其餘人招了招手,高聲道:“上官掌門既然都這樣承諾,我等自然是樂不可支,散了吧。”

待一幹人等離開房間,上官武才把鶯奴放下來。鶯奴一落地,拉住他的肩膀又踩著椅子爬上他的背,摟緊上官武的脖子淒淒慘慘地哭了起來。他拍了拍這孩子的手臂,低聲道:“你不去與他們爭就好,我來替你殺。”

鶯奴哭了一陣,輕輕地說:“閣主教我習武罷!”

他沉默了一會兒,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我這平凡的身手怎麼有資格教你這樣的天才,你應該找她去學功夫才是啊。”他想起近四年前遇到秦棠姬時,第一次看到那招未得大成的“電”,就已經為之驚豔,不知道四年過去,她如今身手幾何,人在哪裏,過得好不好。惘然了一時,他仍然回頭應道:“明日就教你。”

他回想起四年過去,自己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連姐姐這般不通世故的人也已經練出一身凶猛的鬥智巧技,棠姬在外長到十七歲有餘,應該已能獨當一麵。他們這當時揚州三少年,或許誰都不再有那年的情趣與快樂了。

---------------------------

黃樓所處的劍南道,其節度使乃是西川節度使崔寧,寧本名旰,大曆三年由皇帝欽賜名。數年前來蜀地平楊子琳之亂,勝後盤踞於此,蜀地豐饒,朝廷不加管製,崔寧斂財甚巨。弟弟崔寬在京中與舊時宰相元載勾結至深、官至禦史中丞,他自己留在蜀地淫威盈天,兵權強大,代宗皇帝隱忍,對此怒不敢言。

黃樓乃是個正派人,聽說崔寧的名聲,自然是不想與之為伍。隻是這手下兩千弟子,光靠打這些吐蕃流軍已經養活不下去;她勉力勸一部分心力不足的弟子原路回去,但因為湊不夠盤纏,想走也走不了。若是這樣,僅剩的辦法便是混進蜀中,暫時做無籍流民。最親近的這批人還好說,性格本來就粗野強硬,為求生不擇手段,甚至頗得其樂;後麵送來的幾百人已有微詞。

她無法,最後提出極其滑稽的主意來,要這些人剃了頭,假稱長途跋涉是因為仰慕寺廟大名,到蜀山歸入空門。既然不肯淪為流民,為了吃飯皈依佛祖總比到街上乞討來得強。竟然奏效,約有二百人果真離了她去山上做了假和尚。早說過她挑選的這些人都不是善類,無非膽氣上有高低。她自從無奈提出這要弟子去做假行僧的主意以來,就已經深覺自己的心性與三四年前已大不相同,有些羞愧傷懷。想到弟弟在長安做的許多荒唐事,也許同樣都不得已,更是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