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血雨遮天雲上城(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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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奴手中還握著那根沾滿鮮血的殘缺的木棍,宛如醉酒者一般強行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一麵抬頭朝著著火處看去。

近日幹燥,羊苴咩城恰逢數日無雨,而城內大部分的建築又都是竹木製成,底下還特意留出架空的吊腳結構,防鼠防蟲的同時以便濕氣通過,這種構造最是怕火。平日裏羊苴咩溫潤多雨,一點小火卻還無礙;可今日蛇奴偏偏得了天時地利,這火借著晚風,很快就會蔓延到整條街道;如果這番亂象再繼續下去,用不了多久火勢就會成滅國之勢,將整個羊苴咩城都燒幹淨了。

她奮力抓住一個狂吼著從她身邊跑過的蠻子,指著東北方的大火,吃力而模糊地喊道:“火,火!”

對方隻是停下來看了她一眼,對她的呼喊沒做任何回應,一拳就照著她的臉揮落下來。鶯奴心中抱著完全的絕望,伸出手去將這人打在一旁,強行忍住了用木棍敲爛對方頭顱的衝動,慌張地逃開了。

她忍耐到了極限,無法忍受自己因此再多殺一個人。這種詭異的法術不是暴力卻勝似暴力,比蛇奴直接將她打倒在地還要痛苦,她寧可被蛇奴摁在地上打!——而這怪力或許加在誰身上都要比加在她身上來得好。

鶯奴緩緩地站直身子,似乎下了什麼決定,此時渾身都在震顫。

她要自救!

雖然還不知道這種蠱毒是從哪裏侵染到人的思維裏去的,但她決然地撕下自己衣服,將雙目綁住,於是麵前再跑過多少人她也看不見了;如此還不夠,鶯奴便用力發出長長的一聲尖叫,一邊將三根手指用力從耳孔裏插進去,捅壞自己的雙耳,直到什麼也聽不到為止。耳朵裏的鮮血像血箭一般飆出來,從手心一路順著小臂和手肘滴到地麵上,但她已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在這曆練中,她的善和愛都反過來成了刺傷她自己的武器,怎會變成這副模樣?師父為什麼要讓她經曆這樣的磨練,難道俗世非如此不可嗎?

刺聾雙耳的痛苦,如同一柄尖刀插進大腦般讓她短暫地清醒了。她痛得登時涕淚橫流,在瞬間就屈服於這獻身的痛苦中。電光火石間,她想起的是益喜旺波對她說過的那段往事;他說她曾經在長安的朱雀大街上演繹薩波達王割肉喂鷹的經典,用尖刀將自己的肉一刀一刀地剜下來拋到天上,結束時失血過多而昏死在地。那該是什麼樣的痛苦,自己那時候隻有七歲!

什麼情形會使得她敢於做出那樣的勇事?

可她此時沒有精力去想,她急於從這個修羅場逃脫,也要帶著其餘的平民逃脫。她在劇痛中又一次支起了身體。

刺破了耳膜,她就連方向的感覺都失去了。既然不能用眼睛,她如今隻能靠著雙手摸索著前進。然而她要摸索到哪去、要去找誰?

鶯奴手執木棍,摸到身邊粉牆的外緣,沾血的手指在上麵畫出三道紅痕。這木棍原是她的武器,現在已成了她的拐杖。她隻摸索了一小會兒,就倏然明白了自己的方位——她手下所碰到的是一麵粉牆,那麵粉牆若不是皇宮的牆,就是小王府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