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二月二,龍抬頭,春和景明,陽光格外明媚,正是美好的一。廣東南部某高中校園操場裏則人聲鼎沸,喊聲陣陣。
“就算撞得頭破血流,也要衝進一本線大樓!”
“要成功,先發瘋,下定決心往前衝!”
“提高一分,幹倒千人”
…… ……
殺氣騰騰的口號聲是此起彼伏直衝雲霄,這是該校高三的學生正在進行百日宣誓。
高一語文組辦公室裏,則是另一番景象,靜謐悄然的氛圍下,隻聽到刷刷的筆墨聲,原來是袁暉老師在辦公室裏聚精會神地揮毫潑墨。
古往今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是發牢騷的方式卻五花八門,千姿百態:
像孔子周遊列國,處處碰壁,心灰意冷之下,出“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的牢騷語,頗影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的意味;屈原信而見疑,忠而被謗,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眾女嫉餘之峨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的心情汩汩流淌;東晉詩人陶淵明,不願“為五鬥米,折腰向鄉裏兒”於是歸隱田園,東籬采菊、南山鋤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借田園之樂而悠然忘機;詩仙李白,借他人之酒杯,澆自己心中之塊壘,所以才影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的感慨;唐朝詩人杜牧,”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感慨時不我與,貶謫揚州時,沉湎於美色,“十年一覺揚州夢,贏來青樓薄幸名”;東坡居士,為盛名所累,被人羅織成烏台詩案,饕餮於美食,東坡肉,春鳩膾,“爛櫻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糕”吃得是忘乎所以、樂而忘憂……種種情形,不一而足。
而今袁暉,年屆五十,一介書生,級別上仍是讓人難堪的中級職稱,於是在課餘飯後,抒幽憤於筆墨,寄餘情於書翰,研習起書法來。他正準備寫杜牧其詩《赤壁》“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發發牢騷。誰知剛寫到“磨”字,門卻吱紐一聲被人推開了,原來是同科室的林老師進來了,是沈校長有事相請。
袁暉匆匆地走在前往校長沈一辦公室的路上,不知“老一”——大家的尊稱,找他何事,心裏是忐忑不安,“是我語文教的不好,學生有反映,還是成績太差,入不了“老一”的法眼?是在辦公室閑侃“老一”的索拿卡要,還是在微信上亂傳“老一”的風流韻事?……但是一向勤勤懇懇踏踏實實認真教書,與人為善,從來不爭、遇事不搶的他自認還沒有這些把柄落在領導手鄭
“難道是今年的綜合表彰有自己的份?”
他的呼吸驟然緊張起來,年近半百的他頭發已經見白,眼看就快接近退休的年紀了,可高級職稱卻仍然像是驕傲的公主,不願落戶他這尋常百姓家,究其原因,一是太善良,相信人性的善與美;二是太老實,不像別人在領導麵前死纏爛打,軟磨硬泡。想當初,本來可以有條件評上高級職稱的他,第一次在領導的勸下,讓給了比他大的教師;第二次又讓給了年紀比他但家庭條件比他差的年輕教師。高風亮節一時之間成為了學校美談。本以為第三次可以穩穩當當地評上高級職稱時,評選條件卻像“早晨的,婆婆的臉”變就變,原來可有可無的**和教育部門的綜合獎一下子變成了必要條件,猶如皇帝的女兒,是炙手可熱,大家為之趨之若鶩。僧多粥少,老實本分的袁暉那裏競爭過別人,就被涼在了一邊,成為了看客,看人家春風得意扶搖直上。
他幾年前也曾拉下老臉找過“老一”幾次,不是被種種借口推拖掉,就是讓他去找抓教務的副校長,眼看著那些自己曾經教過的學生以及喊自己叔叔的一輩都評上了高級,有的工資已經超過他了,想想沒有工作的妻子和上大學正需花錢的兒子,他是真的急了,今年春節剛過,可一年一度的學校教師表彰的競爭卻又暗中早已拉開了大幕,他也再一次去找“老一”,“老一”留給他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還有一個長長的背影,“老袁,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望著那躊躇滿誌離去的身影,他愣住了,“難道我袁暉真是屬鱉的,就一輩子不能翻個身?”
他腳步蹣跚地挪回到教研組辦公室,臉色難看地坐在那發愣,同組的林老師也是他曾經的學生,看他臉色不對,就連忙倒了一杯熱茶放他桌上,望著熱氣騰騰的蒸汽,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頭上見白的頭發,自嘲地吟了兩句,“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端起桌上的熱茶連同心酸悲痛是一飲而盡!
可是沒想到,自己現在竟然能夠鹹魚翻身,時來運轉了!看來領導還是關心下屬、體察民情的!“不是世界欺騙了我們,而是自己看錯了世界!”他在心裏暗暗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