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時(1 / 1)

甲子年冬,祁城城外。

三分微雪,寒風卷著枯枝在原地打著轉,低低的嗚咽聲似滿月的狼嚎。

一家歇腳的店裏早已點起療,外麵的暗得發沉,屋內昏黃的燈光教人辨不清楚時辰,像是一艘行駛在夜間海上的船。

無邊的黑暗,唯一的亮光。

屋內,衝的酒氣醺得所有人都懶洋洋的,有人踩凳子劃拳,輸了就直接拿海碗喝酒,店裏的老板夥計和客人混在一起互相灌酒,氣氛熱鬧。

燕時也混在其中,一把素麵紙扇搖得恣意清灑。

這種店向來都是藏著好酒的,平日裏待客用的都是勾了水的劣質女兒紅,但院裏那株桃樹下卻埋了兩壇上好的胭脂醉。這是燕時方才同店裏的人閑扯,一杯酒接一杯酒套出來的話。

老板還在跟店裏的客人胡侃,現已到那神器如何如何厲害,血引之人如何如何難尋……燕時心不在焉地聽著,又咂了口杯中無味的酒,跟旁邊的好友一碰眼色,一個彈指滅掉了屋裏僅有的三盞燈。

突如其來的黑暗使得所有人手中的動作一滯,屋內有一瞬間的安靜,後又變成不滿躁動。

裏麵的人粗話還沒罵出口就被灌了一身的冷氣,窗戶不知何時開了,外麵的風卷著細雪吹進屋內,使得眾人齊齊打了個冷顫。有人摸出火折子,在微弱的光亮裏瞧見店主倒在桌上,似是被誰突然打昏,還撞翻了一壺剛溫好的酒。

眾人皆駭,躁動霎時間變成了驚慌,這是遇到打劫的了。

這些人多是些旅途勞頓前來歇腳躲風雪的商客,被一個接著一個的突發狀況嚇得不輕,一眾哭嚎著散去。

慌亂中,沒人看見有血從老板的胸口緩緩流出……

店外,桃樹的枯枝上坐著兩人,一人拎了一壇胭脂醉,風雪灌進嘴裏和酒吞下,纏綿溫厚的胭脂醉也喝出了氣魄。

燕時喝完了最後一口酒,耳朵和手皆被凍得通紅,哈著熱氣晃了晃空酒壇拎著便從樹上跳了下來。杜若見他跑到井邊作勢要打水往酒壇裏麵灌,眸色一沉,折了一截枯桃枝蓄以內力朝燕時的琵琶骨射去,燕時並沒理會,頭也沒回用手中的素麵紙扇一揮,枯桃枝紮進了一旁的青石磨盤上,足足入半寸。

“又試我身手?”

杜若揉了揉凍僵的臉,從樹上跳下來:“走之前不是已經在桌上壓了銀兩和字條嗎?還白費這力氣做什麼?”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吧,”胭脂醉的後勁大,酒勁上來以後,燕時的動作就變得有些遲緩,半也沒將綁木桶的繩子係好:“老板明早醒來第一件事肯定是來看這兩壇寶貝,要是瞧見酒還在,肯定欣喜,再打開一看,啊是水……這才有趣。”

“你你缺不缺德……”杜若拿手裏的空酒壇子丟他,燕時連忙跑去接住。他這人喝醉了以後最是個沒皮沒臉的,拉著杜若就讓他幫忙打水,自己卻二大爺似的靠著桃樹瞎指揮,“誒,對對水桶直接丟下去……”

杜若是他兩個月前在清溪鎮認識的,架打得好,人也爽快,關鍵是兩人誌趣相投,遂就結了伴一路同校他是殺手,杜若從沒見過這麼招搖的殺手,杜若是劍客,燕時也從沒見過跟殺手混在一起的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