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濕冷對於重傷未愈的人來總是防無可防。
夜幕尚未降下來,四周攏著層薄薄的霧,沈月妝嗬了捧白霧,藏不住的熱氣在手掌間轉了幾圈又瞬間消彌。
她胸口的槍傷尚未痊愈,腿上剛長好的箭傷一到陰雨便連綿刺骨地疼著,寒氣猶自不依不饒地順著骨縫滲透到四肢百骸。
夜慢慢罩了下來,將最後的光遮住後,那麼點自欺欺饒暖意也徹底消失,沈月妝被寒夜裹了個滿懷。一陣風吹過,對麵的海棠樹發出讓人牙顫的簌簌響聲。
銅鈴聲便在這時候響起,從遠處撕破長夜越來越清晰地停到她麵前。
杏黃衣衫的女子下了毛驢,徑直走到沈月妝跟前,沈月妝微微躬身朝她施了禮。
女子隻看了她一眼,笑道,“夜深了不做生意,姑娘明日再來吧。”
她的聲音又柔又冷,像秋月墜落寒潭,清泠泠的泛著讓人錯覺的暖光。山明水靜的臉上雖然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卻笑不及眼底,拒人千裏。
沈月妝抬手擋了她的去路,又覺不妥瞬間放下,思付了片刻,問道:“姑娘可認得震威將軍梁則?”
聽到梁則的名字,女子回頭多看了她一眼。
從漠北回來的某,沈月妝收拾帶回的衣物,偶然發現一隻舊帕上不知何時多了幾行字。她皺了皺眉將其展開,隻見上麵寫著“梁將軍言,世上有以命換願之處,不知真假”。最下麵寫著一間名喚“羅生堂”的典當鋪住址。
是她自己的字跡。
沈月妝微微眯起眼,在腦中翻來覆去細想了半晌也未能找到關於這幾行字的半點記憶。
當日出征漠北,梁則將軍單騎出城於萬軍之中擒獲北渝世子,身中數刀未死,所見者皆驚奇萬分。但事後隨著梁則身隕,關於他的所有事都在眾人記憶裏逐漸變得模糊。
當初梁則在齊瑞的不斷逼問下出實情,被沈月妝無意間聽到,情急之下便寫在了隨身攜帶的手帕上。後來沈月妝受了重傷,昏睡過很長一段時間,醒來的時候已經將梁則的事忘了個七七八八,此事自然早已忘淨。
看了手帕上的話她猶豫了很久,直到春意漸盛,梅園的梅花日漸凋零,她終於下決心賭一把。不管帕上所記是真是假,都要來浮西走這一遭。
“沈家的孩兒?”
沈月妝沒料到眼前這位女子一眼便認出了她。
“姑娘怎麼……”
“叫我召南就好,”女子朝停在邊上的馬車走去,接著道:“和你老師有過幾麵之緣,沈姑娘稍等片刻,我們進屋談。”
沈月妝應了一聲,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等著。
黑漆鎏金的車廂門拉開,從裏麵探出一隻珊珊瘦骨的手,在暗夜裏白得近乎發光。召南握住那隻手將人從車廂裏扶出來。那人被及地的墨色披風裹得嚴嚴實實,臉被戴著的兜帽遮住,隻露出一節蒼白的下巴。這人雖然身形薄瘦,但論起個頭召南隻及他肩處,應當是名男子。
召南扶著那人從她身邊經過,沈月妝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隨即聞到了一股苦澀的中藥味。她一時恍神,看著這人幾乎融於暗夜的身影,總覺得有股不上來的熟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