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他從一開始便是錯誤的麼?
因為和南黎川的賭約,他隻得允許將她放在身邊,明明心裏麵深深的愛著,卻非要表現出對她的深惡痛絕來掩飾內心的喜歡。涼辰月第一次來到王府,見到他的那一刻,那呼之欲出的一句瑾哥哥,他至今都沒有聽過。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把自己變得渺小,一點一點的讓自己放棄,完顏瑾又何曾不難受?終於,盡管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他對涼辰月有一份說不出口的愛時,涼辰月還是選擇放棄了,他也因此得償所願。
那時他很自私,就算一輩子不能和她在一起,那麼能把她留在身邊也是好的。所以他費盡了心思,想要將她困在身邊,誰對她有一點念想他都會忌憚,即使明知自己不能愛她,也不允許別人愛她。
後來煉獄城所見到的那些畫麵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陌其琛說他若是執意如此,涼辰月必然會是這樣的下場。於是,他便對自己再狠心一些,他的願望不大,隻希望她能好好的,哪怕不在他身邊也可以啊。
姑蘇皓月說他的心能容得下整個天下,卻唯獨容不下一個涼辰月。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和天下之間,在他的心裏早就有了答案。天下在他的心裏何其重要,說到底也隻是因為那是他父皇母後最後留給他的東西,他那難得的一點留念的東西,和他藏在心裏的涼辰月比起來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所以,即便他再煎熬,他也不能讓她的生命有危險。愛是克製,是理智,而不是一味的隻知道遵循他內心的想法,就比如但他的愛和涼辰月的性命比起來,他果斷的選擇了快刀斬亂麻。
姑蘇皓月對涼辰月早有好感,完顏瑾心中酸澀。一麵是自己的兄弟,一麵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他既然沒有能力給她想要的,不如成全了他們。可是,明明他的心裏是這麼想的,知道了涼辰月懷了姑蘇皓月的孩子,他的心裏竟然還是那麼難受,那麼不甘。
他氣憤不已,那一刻恨不能毀天滅地,這些年來沉寂下來的弑殺之氣在那一刻翻湧而至,他的怒氣無處可發,握著涼辰月的手用足了力氣,就好像將這一生所有的奢望在那一刻宣泄出來,而過後便是千帆過盡的沉著冷靜。他以為他或許能夠改變些什麼,可他終於還是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和安排。
涼辰月是他的心口的一顆朱砂,更是他的心頭血。他肆虐黑暗的世界裏唯一的一塊幹淨的地方大概是心尖上最柔軟的那一塊肉,那兒牽扯著一個涼辰月,他的心因為她而跳動,隻要她輕輕的動彈一下,那最柔軟的地方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她等了十年,十年也沒讓他瞧進了眼。
他守了十年,十年還沒讓她明白他的心。
那日甄艾問他,如果有一天,慕傾城對涼辰月下手了,他會如何。他第一個便答了絕不會讓慕傾城對涼辰月下手。可如今想來,那日他那堅決的回答仿若一個笑話。
他留著慕傾城,並非因為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如果沒有那個孩子他也會留她在身旁,因為這個姑娘一直默默的跟著他這麼多年,她愛他入骨,哪怕他不愛她她也絕不會後悔,便是這樣的不依不饒,他總覺得和他的境況很一致,愛而不得的痛苦他比誰都要清楚。留下她,一麵是因為內心的愧疚,一麵更是撫慰自己,有一個人也愛他入骨。
可如今,慕傾城當真傷害了涼辰月,他怎麼可能在坐視不管?他雖然無法給她一個真心,可他能許她這天底下誰都得不到的至高榮耀。他雖然無法將她放在心尖上,可他可以把她捧在手心上不受其他傷害。這樣的一種償還是他的仁至義盡,他對她始終愛不起來,所以那些無法給她的也隻能通過其他方式償還。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能動涼辰月一根毫毛。
“瑾王爺?”雲跡大師試著喊了一聲,他看著完顏瑾的臉色漸漸變得低沉,就像烏雲密布狂風暴雨即將來襲的前兆,而且他又不說話,一雙深邃的眸子忽而柔情忽而剛毅,他有些捉摸不透,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完顏瑾,戾氣、悲憤混合為一身,在他的周遭翻湧著,卷起了一股寒到刺骨的冷氣,讓人不自覺的倒吸一口氣。
完顏瑾回過神來,深邃的眸子中所有的神情在那一刻化為烏有,再次睜眼又是另外一番風景,平靜得好像湖麵,就連上頭的一絲漣漪也能看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