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過命的交情(1 / 3)

“你究竟是誰?”濯日子目光沉沉,盯住這道風流懶散的身影。

魚初月悄悄拽著那件落在地上的灰色長袍,借著濯日子和劫打鬥時攪起的風勢,不動聲色往後退了許多。

他的衣裳就像是驅邪靈符一樣,周遭那些隱在黑霧中的魔物避之不及,給她騰了一塊幹幹淨淨的地方。

她得避開戰局,以免被殃及池魚。

劫的聲音變得陰冷了許久,終於有了一點魔物的樣子。

他陰惻惻地笑道:“我是你爹。”

魚初月:“……”

敢情他當初就是這麼激伽伽羅打賭的。

“找死。”濯日子不再留手。

聖人級的戰鬥,魚初月如今的眼界明顯就跟不上了。

不知是因為招式返璞歸真,還是因為濯日子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總之,這位聖人並沒有施展那些大範圍的絕技,而是蓄殺招於毫厘之間,招招奪命。

在魚初月看來,濯日子站在原地幾乎沒有動上一動。

但看劫那一邊便能發現,這個聖人的招式是至為淩厲的。

劫很快就穩不住人身。

他化成了灰霧,與濯日子看不見的殺招纏鬥。

時不時,那灰霧便會轟然一散,本該沒什麼實質,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身體受到了恐怖的撕裂傷害。

“剛吃過人麼?嗬,若不是魔體沾到了人界的香辛料,我還真是摸不到你行跡。”濯日子踏前一步,臉上正氣凜然,“原來是霧魔。難怪感覺不到魔息,這周遭的霧,便都是你的魔息。待本聖打散了這黑霧,看你還能往哪裏逃!”

聽到這話,魚初月的心髒不禁一個‘咯噔’。她做的烤肉,讓劫暴露出了弱點嗎?

劫的身影凝聚起來。

臉上已不見絲毫散漫頹喪。隻見他眉眼低壓,殺氣化成邪笑,挑在唇角,“發現了我的秘密啊,這可如何是好。”

濯日子冷冷一笑:“不用愁,你活不過今日。”

魚初月的心髒再次怪異地跳了跳。

他‘發現了我的秘密啊’這句話的時候,神情、語氣,竟與崔敗一模一樣!

她目光複雜地望了他一眼。

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伽伽羅會賭輸。

他是霧魔,隻要周遭有魔霧,便能將真身化入任何一處,自然是站著給別人殺,別人也殺不死。

但是隻要知道了他的秘密,他的弱點就會清楚地暴露出來——他隻能存在於霧中。

難怪他離開魔界就會死。

魚初月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濯日子發現了他的弱點!

他會死!

一旦他死了,他這件衣裳對周圍的魔物就再沒有任何威懾力。隻要它們膽敢湊上來,就會嗅到她身上的活人氣息!

趁他還沒死,帶上他的衣裳逃跑?

魚初月很複雜地望了他一眼。

‘這是個魔。’她告訴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得留著性命,將濯日子是壞人的事情告訴大師兄!’

她抿了抿唇。

走!

眼睛裏閃過堅定的光。

她將地上的灰袍拖得更遠,約摸著逃出百丈之後,才將它抓了起來,往背後一披,向著正北方向直直跑去——上一次日落時,她便記下了大致的方向。

魔界位於仙域正南方,往北走,肯定沒有錯。

離開了那隻霧魔的庇護,她再一次感受到魔息的陰冷惡意。它們不斷往她受傷的地方鑽去,呼吸裏很快就帶上了發黴的血腥味。

周遭都是魔息,她沒辦法調息,也沒辦法補充靈氣。

護住髒腑的靈氣快速消耗,體溫迅速降低。

前方隻有無窮無盡的翻湧濃霧。

前後左右,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象,好像落進了無盡的深海一般,看不到任何盡頭和希望。

哪怕頭頂上方有一輪淡白的太陽,也無法給人帶來絲毫安慰——她一直往前走,感覺卻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樣。

身後時不時傳來恐怖的轟撞聲。

頭頂上方的濃霧被震出了一道道擴散的波紋。

看這餘波,便知道劫一定是被濯日子逼出了真身,不得不與這個聖人硬撼。

他會死嗎?

一定會的吧。

魚初月抿緊了唇。這隻魔物,把她帶出了伽伽羅的魔殿,還打算抓魔龍,讓她離開魔界去替他買吃的。

她覺得在他的手中保住命好像已經不是問題了。假以時日,她必能成功脫身,不定還當真可以和他成為朋友。

她並不希望他死去,可是她沒有任何辦法。

就算她留下來,也無法給他提供一絲一毫幫助,隻會成為拖累。

此刻她能做的,便是活著離開魔界,將濯日子是叛徒的消息傳回極宗,隻有這樣,這個叛聖才會受到應得的懲罰。

魚初月緊了緊肩上的長袍。

他的衣裳上有淡淡的竹葉香,這讓她感到十分困惑。

在這個滿是黴味的世界裏生活,吃那些腥臭的魔物,他的身上怎麼會有這般清新雋雅的味道?

‘劫,希望你能活下來。’

魚初月歎息著,加快了步伐。

約摸著走出近千丈之後,身後極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動地的轟鳴。

魚初月心頭一緊。

氣浪翻湧,頭頂上的黑霧被猛地推向四周,恐怖的衝擊波席卷而來,她心頭一寒,非常及時地合身向前一撲,撲倒在濕沉冰冷的黑色大地上。

即便蜷縮在地,身體也被那震蕩波掀飛了起來,像一片沒什麼重量的樹葉一樣,打著卷,滾向前方。

在量時,她受到的就是震蕩內傷,此刻真是傷上加傷,痛上加痛。

鮮血從口中噴出,逆光訣破了。

“砰!”

後腰撞在了一塊隆起的大石上。

魚初月兩眼發黑,抓緊了裹在身上的那件大灰袍,將整個身體都縮了進去。

腹部針紮一般劇痛。

體內的靈氣如同寒夜中的一堆篝火,很快就熄滅了,餘溫也迅速消失,根本抓握不住。

魔息侵入受損的髒腑。

再這麼下去,她一定會死在這裏。

魚初月掙紮著爬起來。

她身上的灰袍對魔物仍有威懾力,它們發現了她,迅速聚了上來,不敢發起攻擊,但也不願放棄這塊到口的肉。

它們遠遠近近地吊在她的身後,越聚越多。

魚初月踉蹌走了兩步,撿一塊尖銳的石子,在方才撞到她後腰的大石頭上刻下一個‘濯’字,然後畫了一尾簡筆的魚。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遠,隻能盡可能地留下線索。

以免崔敗千辛萬苦尋到這裏,卻是一無所獲——等等,她哪來的自信,崔敗會深入魔界來尋她?!

魚初月垂著頭,笑出了聲。

“我真是……”

她回頭望了望遠處。

那邊再無打鬥的動靜,一切都結束了。

“伽伽羅,你爹沒了。”魚初月像自嘲一樣歎息著苦笑道。

她繼續往前逃。

周遭的魔物越纏越緊,有時候她得將胳膊裹在灰色袍子裏,用力揮向它們,才能把它們暫時驅離她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