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初月既覺得自己要被壓扁了,又覺得自己要被吹炸了。
未知的恐懼降臨,她下意識地蜷起了尾巴,一動也不敢動。
麻爪了。
一聲輕笑傳來。
隻見食人花驀地展開花苞,將大紅魚一口吞下。
“怕什麼。”崔敗的聲音平靜帶笑,“有我。”
魚初月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她知道這裏不對勁,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躺在崔敗懷裏受他庇護。
她比他多吃了那麼多白藻,比他強壯太多,該由她來守護他才對!
隻是……好像哪裏有點不對……
怪怪的,卻一時不上來哪裏奇怪。
心念剛一動,她便發現崔敗食人花跑到了她的肚子裏麵。
魚初月:“!!!”
這下她知道哪裏不對了!方才食人花把她吞進花苞裏麵,她竟然感覺不到他熟悉的懷抱。正如此刻,他莫名其妙就跑進她肚子裏,她居然沒有任何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她便眼睜睜看著他優雅地舒展著花苞,從她身上分開,慢吞吞地停在了她的旁邊。
這種感覺有些類似於神魂離開身軀,但奇怪的是,她和他,都是實體。彼此重疊又分開,竟然完全沒有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好像雙方都隻是幻影一樣。
她望向他,崔敗食人花分明不是透明的,但她卻可以看到兩個人的人身躺在他的莖杆裏麵。
魚初月:“……大師兄我有點暈。”
這會兒,身體漸漸適應了擠壓感和膨脹感。她發現自己既沒有變成魚幹也沒有變成魚漂,她還是她,美麗漂亮的大紅魚。
崔敗伸出根須,安撫地拍向她的腦袋:“無事。”
根須停留在她的腦殼上方,微微一頓。崔敗若有所思。
她定定神,看向周遭。
似遠似近的地方,密布著奶漆一般的金白色汙染物。它們看起來和外麵的那些沒有什麼區別。上下左右,都一樣,除了一片虛無之外,便是那汙染物。
魚初月正打算開口,忽有一道清甜的女聲包圍了她——
“大紅魚,別動。”
魚初月收回了試探的尾巴,探詢地望向四周。
對方又道:“你們先不要動,這裏很危險,我見你們稀裏糊塗闖進來,便將你們收到了我的眼睛裏。稍等,我帶你們到清理過的地方。”
魚初月覺得自己的頭又有點暈了。
她聲地問崔敗:“大師兄,眼睛能裝得下我這麼大的魚,她是妖怪吧?”
女聲‘噗哧’一笑:“我不是妖怪,我是桑遠遠。”
“桑遠遠?!”魚初月激起起來,“我們正是來找你的!”
話音未落,魚初月感覺到自己離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飄到一塊黑色土地上。
她緊張地用牙叼向崔敗的根須。他舒展著花瓣,像一隻大紅水母,飄在她的身邊保護她。
“誒?”魚眼忽然呆滯,“大柳樹!”
隻見這片黑色土地上端端正正種了一株大柳樹,它垂下了枝條,‘刷刷刷刷’地想要撓大紅魚的背。
崔敗溫文爾雅地立直了身體,矜持地用根須擋在柳枝與魚初月之間。
好脾氣的大柳樹收回枝條,也不見惱。它慢吞吞地彎了彎樹枝:“大紅魚朋友,食人花朋友,我們又見麵了。”
柳枝上麵輕飄飄地落下來一個黑衣女子,彎著眼睛,笑吟吟地施禮。
她生得極美,雖然穿著一身黑衣,但很奇怪的是,看著她總讓人不自覺地想到鬱鬱蔥蔥的綠色植物。
清新而有生機。
她的身後跟著一朵特別的喪的太陽花,以及一朵假裝自己很凶殘的食人花。
“我是桑遠遠,”植物般清新的女子笑道:“二位,久仰了。大柳樹每閑下來,便要念叨它的大紅魚朋友和食人花朋友,今日見到二位,倒是覺著仿佛已是相識多年的朋友。”
魚初月一下就激動起來,她‘刷’一下立直了身體,一對魚眼彎成了細細的月牙:“我也是!幽無命提起你的時候,我便猜到你是大柳樹當初看中的人!此刻一見,更是覺得神交已久!”
桑遠遠微怔,臉頰迅速泛起了一絲紅色:“你們……遇到了幽無命?”
“嗯!”魚初月重重點頭,“他讓我們轉告你,他很想你!”
桑遠遠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視線:“那個人,慣是口無遮擋。”
魚初月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
桑遠遠輕咳一聲,端出一張正經臉:“先正事吧——外頭,情況如何?”
魚初月揮著前鰭,手舞足蹈地告訴她,在她家幽無命的領導下,星域形勢一片大好。
桑遠遠垂眸微笑道:“我就知道,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他。”
大紅魚湊近了些,猥瑣地眨巴著眼睛:“你喜歡幽無命那個調調啊?我覺得他神經兮兮的。”
桑遠遠隔空虛虛地推了推她的魚腦袋:“難道你不覺得他很有魅力麼?注意距離,這裏和外頭不一樣,你再靠近,就很容易跑到我的身體裏麵。”
魚初月彎著眼睛笑:“咱倆口味差得有點大,不過這樣最好,要是很欣賞對方的男人,相處起來可就尷尬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魚初月,這是我夫君,崔敗。”
她衝著崔敗食人花甩了甩尾巴。
桑遠遠禮貌地笑著,收起了自己的豬頭花。
崔敗無奈地摁向魚腦袋。
與在外麵不同的是,根須和魚頭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屏障。他輕易就把須須戳到了她的腦袋裏麵,卻完全不會傷害她。
“高維空間。”崔敗頗有興致地揮著根須,在大紅魚的腦袋裏遊來遊去。
魚初月:“……”
她用前鰭去撥他,結果,她的大鰭竟也毫無阻礙地鑽進了他的須須裏麵。
可是魚鰭分明比根須大好多好多啊。
桑遠遠溫柔寬容地笑著,讓這一花一魚自行探索這個神奇的世界。
半晌,崔敗有了結論:“無內外,無大,須彌之間自有乾坤。”
魚初月也有了結論:“在這裏都不可以和大師兄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了!因為根本就碰不到!”
“咳。”慣會假正經的崔敗打斷了魚初月的胡言亂語。
桑遠遠抿著唇,在一旁偷笑。
魚初月與崔敗研究玩鬧了一會兒之後,魚鰭一彎,虛虛叉腰:“桑果!帶我們去戰鬥吧!解決了這裏,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