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沒人，陳嬌拍拍發木的臉頰，熟練的將頭發紮成馬尾。整理完衣服，她深呼吸幾下，告誡自己，要識時務懂得求生之道。活了兩世，該學會收斂自己的脾氣。
信步走到外殿，與劉徹相對而坐。木橙端著新的茶具上來，望著陳嬌的眼神擔憂而忐忑。
陳嬌微笑，眼神示意她自己很好，“放下吧。”
木橙小心的將茶具放於桌上，開口道，“陛下，翁主，奴婢這就煮茶。”
陳嬌頷首，知道木橙這是擔心劉徹將她趕出去，先開口留下。心下微暖，抬頭看向劉徹，他也沒有阻攔。心下稍定。
“嬌嬌，朕……”劉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陳嬌率先開口道，“陛下，我知道我這次出去太過魯莽了。請降罪。”
劉徹啞然，他自是知道陳嬌此時請罪是不想提起方才的尷尬，遂也就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美貌悠然一挑，“哦。嬌嬌知道錯了？”
陳嬌端起木橙煮好的茶，先遞給劉徹，待他接過之後方才答道，“作為一國皇後，縱使不用打理後宮，但是卻任性出走，自然是我的錯。請陛下降罪責罰。”
“哦？皇後？嬌嬌還記得自己是皇後？是朕的妻子？”劉徹麵色淡淡的問道。仿佛剛才對陳嬌上下其手的不是他。
“我從沒忘記過。隻是，徹兒，其實，你可以利用我這次的過錯，廢了我的。”陳嬌緊咬下唇，還是說出了口。
劉徹本來聽到那聲“徹兒”心花怒放，卻因為後麵的話又如墜冰底。
良久，才澀然一笑，“原來，阿嬌姐的一聲徹兒，卻是為了後麵的話。阿嬌姐可知道，朕多希望你能再喊朕徹兒？能再看到你隻為了朕笑一回？”
陳嬌聽的一怔。曆史上的漢武帝，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利用起女人來毫不手軟的漢武帝，也會有如此兒女情長的時刻嗎？他不是應該對女子視為玩物，視為對自己辛苦理政治理天下的褒獎而已的麼？
再遲鈍，上次跟韓則談話之後，陳嬌也知道了劉徹的心意。隻是，她的心裏，已經想要為了於哲努力了。大漢天子的愛情，她從來不敢奢求。在皇宮裏，別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是狗屁不通的笑話，就算是天子心中最特別的存在，這份特別，又能保存的多久呢？縱是他現在對自己上了心，誰又能保證，這不是一時的新奇呢？後宮佳麗三千，從來都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愁的。帝王的寵愛，又能有多久？
陳嬌心下惻然，卻仍然淡淡開口，“徹兒，我們總是表姐弟。”
劉徹定定看著陳嬌，仿佛陷入某種回憶中，“嬌嬌還記不記得，有一回我不小心打破了父皇心愛的酒杯，心下害怕不已。是你站出來，把這個錯誤攬在了自己身上。那時候，你也隻有七歲吧？還有好多次，朕因為不受寵愛，被父皇責罰，都是你在朕身邊安慰。南宮姐姐遠赴匈奴，朕當時隻覺得滿心痛苦，也是嬌嬌對朕說，讓朕堅強。是你說，‘我的徹兒是大漢皇帝，早晚有一天會打敗匈奴，接回南宮。’。”劉徹此刻回憶起來，卻原來陳嬌在他心情不虞的小時候，竟是給過他那麼多的關懷。他從來不知道，以為無所謂的點點滴滴，此刻想來，竟是彌足珍貴。
陳嬌默不出聲。她怎麼會不記得。那是陳嬌最最舍不得忘記的回憶啊。曆曆在目的從前，嬌貴的少女，一顆心都在那個少年身上，她的眼裏心裏，隻有他。她不願意再去想究竟劉徹愛的是楚何還是陳嬌，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本就是悖論。隻是，有著二十一世紀記憶跟陳嬌慘痛經曆的她，如何還能相信他呢？
“嗬嗬。嬌嬌於朕，總是最心軟的。朕記得你偷偷跑到馬場那次，非得讓朕教你騎馬，結果一上馬就被嚇得大哭的樣子，想起來，就覺得仿佛隻在眼前。”
陳嬌哪裏會不記得？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兩人一同長大，這樣的事，怎麼會少？陳嬌的記憶，這些從來是不缺的。她想起那個時候馬場中的劉徹，小小的陳嬌仰頭看著馬上的他，當真是少年得意，身姿風流。他又是陳嬌除了哥哥外最親近的男子，天真的她怎麼會不一顆心撲上去？也許，這就是愛吧。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陳嬌想起曾經的那個單純少女，亦或是曾經的自己，不由瑟瑟不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