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眉州城染成橘色,傍晚人們的行動突然慢了起來,城市變得寧靜,人影和建築的影子都被拉的很長,互相交替、交織,像是音樂播放器上的節奏效果。
一陣馬蹄聲傳來,打破了這份寧靜,以及影子的節奏。
杜若的馬車速度很快,一路奔向眉州城與眉山縣城共用的西城門,眨眼間便穿過了厚厚的城牆,背後顯示的門額是眉山縣城東門。
杜若來到了蘇宅,這次他沒有因為自己是準女婿的外人身份而回避什麼,直接求見了蘇洵,明言要談蘇家事。
“杜若,你好意我們知曉,但這是蘇程兩家的事,你不用牽扯進來。”
蘇洵額頭已經包紮,和程夫人在內廳見了杜若,蘇軾蘇轍蘇小妹三人在一旁陪著。
蘇洵雖然對程家抱著鬥爭心態,可也不希望杜若插手此事,畢竟女婿說到底是外人。
程夫人性格敦厚恬淡,蘇八娘這點最像她,她此時隻是不解看著杜若。
蘇軾蘇轍看杜若眼神則帶著感激,他們已經聽蘇小妹說杜若第一時間去調查蘇八娘病情了。
“蘇伯伯,事關蘇姐姐性命,杜若既然知情,就不能不管。”
杜若恭敬作揖,但言辭卻很強勢。
蘇洵等人聽杜若說的如此嚴重,立刻緊張了起來,連忙詢問他到底知道了什麼。
杜若看了眼蘇小妹,兩人互相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杜若便把從李大夫那裏了解的情況告知了蘇家人,這隻是讓他們為接下來麵對的現實有個心理準備。
可即便隻是告知這些,蘇洵蘇軾等人還是齊齊色變,蘇洵更是大罵程家人畜生,一旁程夫人則滿臉哀愁,沉默不語。
“接著,我找到了程家主母身邊的親信黃嬤嬤,一番逼問,終於讓她說出了蘇姐姐臥床的真正原因。”
杜若語氣越發低沉,蘇家人無不鎖眉看著他。
“蘇姐姐臥床半月根本不是得病!而是……被程之才打的!”
此言像是一顆炸雷在蘇家內廳爆炸,蘇洵蘇軾蘇轍蘇小妹四人聽後臉色瞬間變白,蘇洵猛然起身。
程夫人身形一晃,若非身邊蘇小妹及時攙扶,隻怕已經暈倒在地。
“這…不可能……”
程夫人嘴裏喃喃,但已經傷心的哭了出來。
“杜若,你說的可是真的?”
蘇洵壓抑著怒火,赤目望著杜若。
杜若點頭:“那黃嬤嬤是這麼說的,半月前夜裏,程之才突然對姐姐動手,打出了內傷,所以……”
杜若已經盡量簡略說明了,實際上杜青從黃嬤嬤那裏了解的信息是,程之才對蘇八娘已經家暴半年有餘,隻要一喝酒,在外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程之才回到家就會無端打罵蘇八娘。
最初是拿書卷起來打蘇八娘,後來用竹條,再後來用水壺,木棍這等硬物,半月前蘇八娘就是被程之才拿著擀麵杖一樣的木棍打的渾身烏青,最後後背挨了一棍直接暈厥。
在宋代,已婚男子寵妾滅妻都是犯罪,家暴正妻更是會影響科舉仕途的大醜聞,所以這件事程家內部嚴防死守的隱瞞。
對於蘇八娘,程家也是以蘇家父子三人科舉資格為威脅,讓她爛在肚子裏。
所以蘇八娘才會一直隱忍,但程家人並不會心疼或感念她恩情,程之才對她家暴日趨變本加厲,程家主母也以為蘇八娘定是虧待程之才,才會被家暴。
純屬活該。
這就是杜若從那黃嬤嬤口中了解的一切,他哪敢把程之才用木棍打蘇八娘的事說給蘇家人聽?
若是說了,蘇家人包括蘇小妹在內,還不得崩潰?
“內傷?”
蘇軾蘇轍眼睛瞬間紅了。
“畜生!八娘畢竟也是他表妹!”
蘇洵咬牙切齒,重重的拍了下木桌,力道幾乎要把木桌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