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渭走進萬壽殿後,他沒有看到猜測中的嚴嵩、徐階,反倒是戶部尚書方鈍一臉肅穆的看過來。
徐渭腳步一緩,惹得嘉靖帝眼帶笑意……這廝前段時日還被方鈍狠狠坑了筆,本來五萬兩就能打發了,最終以十三萬五千兩加兩萬五千石米成交。
錢淵送入西苑的信中,順帶著不帶髒字的把徐渭罵得狗血淋頭,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啊!
老子在東南花了多少心思才折騰到現在這地步,你徐文長就這麼簡簡單單被人家敲竹杠!
“文長,是方卿尋你。”嘉靖帝簡單的說了句,懶洋洋的靠在榻背上隻管看戲。
在收到二十三萬紋銀後,嘉靖帝現在的心情……
嘖嘖,藍神仙那邊修道煉丹可以繼續了,給嬪妃們買買買也可以繼續了……噢噢,這個可以不用繼續,因為錢淵送上京的海外奇貨中多有珍珠、珊瑚、龍涎香。
已經知曉錢淵全盤計劃的嘉靖帝一點都不心慌,隻管坐在宮中看戲……這讓他想起了嘉靖三十五年,自己坐在宮中,和黃錦、陸炳一起看戲……看錢淵如何強硬而巧妙的搶老婆。
“遼東饑荒……”
剛聽到這四個字,徐渭的臉就皺得不能看了,連連拱手道:“大明疆域遼闊萬裏,遼東鎮饑荒,如何要東南相援?而且怕也來不及吧?”
“文長勿憂。”方鈍胸有成竹的笑道:“若運米麵由運河南上,再以騾馬相運,緩不及事,假此禍之耳,所以隻需鎮海出銀,一半輸遼陽,一半輸廣寧。”
徐渭嗤之以鼻道:“遼東饑荒,隻給銀子……銀子是能吃還是能喝?”
“最後還不是要購糧相濟,如今才六月,距離新糧入倉還有數月,礪庵公是想便宜了那幫糧商?”
“湖廣、江南今年必然米價不高,要不就以運河北上?”
“再說了,戶部如今至少尚存八萬兩紋銀,難道不應該是戶部出銀?”
徐渭不滿道:“展才那死要錢的……”
“展才敢不出?”方鈍兩眼圓瞪。
徐渭往後退了半步,“不敢。”
站在嘉靖帝身旁的黃錦掩嘴偷笑,小聲對嘉靖帝說:“皇爺,滿朝上下,也就礪庵公壓得住這兩人呢。”
嘉靖帝微微點頭讚同,說到底? 公生明廉生威? 方鈍無私心,錢淵、徐渭都對其抱有敬仰? 再說關於開海禁通商? 朝中重臣隻有方鈍旗幟鮮明的站在錢淵這邊。
那邊又來回幾個回合,方鈍訝然高聲道:“海運?”
這下不僅是方鈍? 嘉靖帝都麵色凝重起來,海運對明朝來說? 是個非常犯忌諱的敏感問題。
如果能海運? 那運河怎麼辦?
依靠運河而存的數萬漕丁怎麼辦?
因運河而興旺的那些城池怎麼辦?
這是可能影響數百萬人的選擇,就算是嘉靖帝、方鈍都絕不會去捅這個馬蜂窩。
當年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千般好,萬般妙? 唯獨在運河上栽了跟鬥? 就因為這條被朱棣花了近十年時間重新疏通的南北大運河,明朝從頭到尾都沒有在海運上得到一絲好處,而且這種局勢還一直維持到了清朝。
重啟元朝時期的海運,好處很明顯,但壞處更明顯……好處還沒到手? 可能壞處已經暴露無遺。
嘉靖帝緊蹙眉頭,訓斥道:“誰出的餿主意?!”
這句話指向很明顯? 要麼是你徐渭,要麼是錢淵。
而徐渭幹笑兩聲看向了方鈍? “臣沒說,展才也沒提過? 這不是剛才礪庵公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