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媚看了看石桌之上的東西,也確皆是她平素喜愛的食物,心裏稍稍有所觸動,便迎上白乾文的目光:“讓白公子費心了。不過……”
“雖然我也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古人,但白公子,你我知交,何必如此拘謹呢?”
……知交?
白乾文的表情微微一滯。
雲媚輕笑道:“日後我隨小芯喚你乾兒,你也隨小芯喚我媚姐姐,如何?”
……她方才已經想清楚,前世恩怨不續此生,也可能真的是巧合。就算她不覺得有如此可能,卻也還是想相信。若按此生來算,那麼白乾文對她可算是有過數次救命之恩,她再牢牢攥著前世恩怨不放,確有些不講道理、恩將仇報了。何況……此番白乾文與藍童芯的矛盾,或許真是她所引起的也不一定。
雲媚起身,拿了酒瓶為白乾文和自己斟了酒,放下酒瓶,端起酒杯向白乾文道:“過往一切就全當過眼雲煙,我們重新來過。”
“我們依舊是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既然如此決定,就不會後悔,所以如果你決定接受我的提議,也別再遲疑。”雲媚端著酒杯,不施粉黛的清秀麵容隱隱閃著溫暖的光芒,“白乾文,我想清楚了,你也不是幻聽了,不要擺出這樣一副呆呆的表情,被你那些個宮眾看到了,又要說我欺負他們的公子了。”說到最後,已是帶了一絲調侃之意。
白乾文呆怔在原地,良久,在雲媚笑意盈盈的眼神裏,執起白瓷酒杯,和雲媚的酒杯輕輕碰到了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才下定決心獨自一人走到底,默默背負一切,悄悄離去。可是今日,雲媚便麵對著她,笑得如此溫暖,對她伸出了手。
……她該如何?
……在大腦依舊一片空白的時候,身體便自顧自地做出了反應。
……嗬,原來,她還依舊有著留戀,依舊不想放棄,依舊奢望著……救贖。
……今日這一切,是那人的意思麼?給她希望,又推到懸崖邊;再一把拉回來,那麼下一次,是不是便是將她徹底推下萬丈深淵?
……既然是已經注定的命運,那麼,在那一刻到來之前,還能夠享有這樣的溫暖,她是不是應該說一聲“多謝”?
喝下酒的白乾文就這樣坐在石桌邊,忽然就自嘲般地笑起來,她抬手以袖掩麵,卻有笑聲低低地,悶悶地,鑽了出來,散在空氣裏,如同悲泣。
藍童芯隻覺得仿佛有一隻小手攥住了自己的心髒,越攥越緊,疼得她不能自已。猛地拉下白乾文半掩著麵的衣袖,藍童芯低低道:“乾兒,你……別笑了。”
白乾文抬眸望她,忽然收了笑意,隻是唇角還殘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痕。她忽然側身,伸手攬過藍童芯,擁入懷中:“對不起,芯兒。”
她將腦袋抵在她的肩上,表情隱沒在藍童芯的秀發間,聲音低低的,悶悶的,帶著一絲歉疚:“對不起,芯兒……”
藍童芯以為她是為這幾日的故意忽略而道歉,可其實,真相如何,也隻有白乾文一人知曉了,隻怕這個時候的“對不起”,到底是她為了什麼而向她說的,會永遠地成為一個謎吧。
雲媚在一邊看著相擁的兩人,輕笑道:“唔,雖然我不是很想煞風景啊,可是……我餓了哎。”
白乾文鬆開藍童芯,麵上的笑意淺淺淡淡,卻真實地讓人隻覺溫暖:“那麼,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嗯嗯,這個主意不錯!”了卻心事的藍童芯又恢複了歡樂性子,當下拍手道,“我們來行酒令吧!”
雲媚好笑地瞅她一眼:“就你那點酒量,行酒令隻怕不過兩巡,你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白乾文卻道:“行酒令倒也不是不可,不過……我有更好的點子。”她輕笑,站起身來,走至八角亭的其中一角處,在漆紅的木柱上敲擊了幾下,隻見需兩人合抱粗的柱子上打開了一個長約一尺、寬約七寸的暗格。白乾文伸手將暗格之中的東西取了出來,隻見那是一個用藍色錦緞包裹仔細的東西。
“唔,就是這個。”將手中東西遞與雲媚,白乾文唇角泛起溫和的笑容,“生辰快樂,媚兒。打開看看吧,也省得芯兒心焦。”
“這、這是……”不曾想到自己還能收到禮物,雲媚迫不及待地打開,隨即呆怔在原地。
……手中捧著的,是一把古絲琴。
狀如葫蘆,琴身乳白光滑,琴弦細若牛毫,觸手生溫,泛著晶瑩的光澤。配以一根同樣材質的琴弓。
“這不是……小提琴嗎?”藍童芯驚訝地道。
白乾文微微一笑,道:“在這裏,叫做‘古絲琴’。”她隨手關了亭柱上的暗格,“媚兒,不妨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