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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非羽跑了很久才停了下來。他喘著氣把阿白放在路邊的長椅上。
“宗主,對不起……奴……奴家竟如此失態……”
阿白很沮喪地縮在長椅的另一側,和杜非羽隔開了一段距離。
杜非羽並不接話,而是直接問道:
“剛剛遇到了什麼?沒受傷吧?”
阿白搖了搖頭:“剛剛你不在,就有好多個人來摸我,要喂我吃東西,還給我拍照。有個帶眼鏡的胖子一邊說著好可愛,一邊過來抱我,我躲了一下,他卻把我的尾巴給踩到了。”
“死胖子。”杜非羽罵了一句,和阿白湊近了一點,“但你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哎呀……奴家那一瞬間把人群當成蟲群了,就嚇跑啦。”阿白揚了揚爪子,“不小心引發了很不好的回憶,咱們……換個話題唄。”
遠古的龐大蟲群早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但遠古的遺民還保留著這一份記憶。阿白對蟲群的恐慌刻在骨子裏,杜非羽知道這點。
“好吧,我們還是想辦法謀生計吧。”杜非羽說道,“打工看來是不可能打工了。但問題是,我們現在隻剩下兩個半饅頭了。”
“不是還有兩百多塊錢嗎?”阿白說道。
“兩百塊錢能換得了幾頓飽飯?慢性自殺的事情我不幹。”杜非羽回答。
一人一狐陷入了沉思。
街上行人擁擠,喇叭嗡鳴,他倆在這鬧市裏顯得特別安靜。
公園裏晨練的大爺大媽現在正在橋頭聊天。還有住著拐杖顫顫巍巍走路的,坐著輪椅在樹下乘涼的,全都吵得嗡嗡嗡的。
不知過了多久,阿白突然間拿爪子拍了杜非羽一下。
“宗主。”
“嗯?”
“你有沒覺得,這一帶的老人有點多?”
杜非羽微微一愣。他回想了一下,發現這幾日在這一帶看見最多的,確實都是老人。小吃店裏,飯店裏,彩票站門口,公園裏,橋頭上,目之所及,全部都是老人的身影。
“花洋城北這一帶,確實是老人居住區。”杜非羽點頭。
他的眼睛環視四周,試圖找到某些線索。機會一直隱藏於身邊,但隻有真正敏銳通達的人才可以發現。
最終,他的目光鎖定在了那個擁擠的超市門口。
超市並不大,杜非羽知道裏麵有個小型的生鮮蔬果區。老人們擠來擠去的目的,大概是為了買到最新鮮的菜。
“據我所知,這附近三個街區都沒有一個像樣的生鮮超市。”阿白像看透了杜非羽的想法一樣。
杜非羽很滿意狐狸的知心。他覺得有個機會在等他。
北城一帶的老人居多,老人的腿腳不便,活動範圍相當有限。但附近又沒有像樣的生鮮超市,生鮮食品必然供不應求。他手頭的兩百塊錢,現在做什麼買賣都有些不夠,但是小規模地倒賣一些蔬菜,或許還有賺頭!
隻是現在還差一個條件。杜非羽想著,快步走向那個超市。
“走,我們去看看菜價!”
正如杜非羽所期待的那樣,生鮮供不應求,菜價自然跟著水漲船高。番茄三塊八一斤,芹菜兩塊二一斤,茄子三塊三一斤,甚至連大白菜的價格,都要標到每斤0.99元。
杜非羽拿起一個價格高達一塊五一斤的土豆,嗬嗬地笑出了聲。
“阿白,你說,咱們市菜價最低的是哪裏?”
“宗主的意思是想說城南吧?那裏簡直算是城郊了。我印象裏,菜價可能隻有這家店的一半不到吧。上次我們去那兒的時候,他們市場上的大白菜才三四毛錢一斤呢。”阿白答道。
“對!問題就在這裏!”杜非羽走出超市,壓低聲音又有些激動地說道:
“之前聽工友們說,城南有一片大棚蔬菜的種植基地,隻是大部分的蔬菜都銷往隔壁的馬蜂市,隻有少部分在附近的菜場流通。所以那裏的菜可以說又好又便宜。”
“但是從花洋城北到花洋城南卻實在難走。老人走出三個街區都費勁,更別提從城北坐兩個小時公交跨到城南去了!”
阿白思索片刻,最後睜大了眼睛:顫抖著說道:“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們有錢賺了!城南的菜,咱們拿到城北來賣!用更便宜的價格賣!”杜非羽抓起阿白的兩個爪子,快樂地搖晃著。
“我們有錢賺了!”阿白像做夢一樣地叫了一聲。
“我們有錢賺了!”杜非羽高興地回答。
“我們有錢賺了!”阿白又喊。
“我們有錢賺了!”杜非羽又答。
他們就這樣在街邊的長椅上,把這句話互相喊了不知道多少遍。路人經過那裏,還以為椅子上坐著個在玩大尾巴狗的傻子。
他們哪裏知道,從那天起,失去一切的極道宗第十二任宗主,終於觸到了命運的陽光,開始緩緩走進這個塵世的大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