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一麵之緣(1 / 3)

……

杜非羽和阿白的火車要來了。

綠樓在周邊城市也得到了相當良好的發展。除了把花洋的貨物運往其他地方,本土化也總是綠樓第一關心的要務。

杜非羽的特點,不做完美的調研,絕不開分店。

每一個分店前後都開得艱難,但是每開起來,必然是穩中求勝。

現在,經過了長期考慮,他們終於想要向山海市進發了。

山海市,那個最大的城市。

那是所有資本家和成功人士都想進入的城市圈。

所有與繁榮和富裕相關的詞彙都會被用來形容它,所有世俗的理想和欲望都會在那裏得到滿足。

杜非羽,覺得極道宗要搶占高地,自然也要搶占那個地方。

無數次的交流後,事情終於有了眉目。

這次乘坐火車前去簽字,將是新目標的大幕拉開,新生活的故事開啟。

杜非羽望著延伸向遠方的鐵路線,心中卻多少有些悵然。

“老李,到最後了也沒有來啊。”

“或許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可忙吧。”

白十七回答,眼神裏似乎隱藏有其他的故事。

這三五年來過得如同一個俗世的小奇跡,極道宗已經在準備用新時代的方式啟航了。

自然會有意見不同者離去,杜非羽並不會強求李牧白。

未來是新的。

杜非羽心想著,拉著阿白上了火車。

“綠樓項目會在山海市落地。而極道宗的精神會被傳播向更遠的地方。”

……

三年。

自從山海市的中心落下了第一座綠樓,極道宗就變成了備受追捧的投資項目。

水泥林立的大城市裏,突然間多出了一座全身蓋滿植物的綠色建築,確實是不一樣的視覺觀感。

公司的發展需要錢,而需要投資的投資人則已經排起了長隊。

他們相互傾軋,奮力爭取,嘴上說的都是希望能為極道宗集團長遠的發展傾注自己的力量。

杜非羽每天都有數不完的會議和行程,但是秘書會為他準備好一切。

他隻需要跟著行程走,然後在必要的時候,走上紅毯,端起酒杯,用豪邁的語氣發表演講。

高校請他去做講座——這讓杜非羽傳道之心變得旺盛。

如果花洋市聚集了整片南方地區優秀的教育資源,那麼山海市內聚集的,大概就是在全國範圍內最優秀的資源。

在大雅之堂坐而論道,之後又變成節目宣揚知名度,杜非羽的名聲開始如同太陽般發光。

極道宗宗主,似乎真的有些夢想中的樣子了。

而阿白的雪陽花在資本的運作下,已經成為了時尚雜誌的寵兒。

更何況她白十七本人都有不輸任何明星的美貌,偶爾親自下場代言,隻會給產品增加更大的附加值。

山海市是追逐資本的夢工廠,也是讓所有資本狂歡的遊戲場。

趙明程望著這座城市的燈紅酒綠,心裏暗暗慶幸自己的選擇。

如果仍然選擇留在花洋,留守於體製的穩定或者袁靈家人的溫暖,或許他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花洋雖然是富庶之地,但是又哪裏比得上這裏的繁華?

花洋市和山海市都是不夜城,但花洋那是什麼?

大排檔、燒烤攤、洗腳店!

山海市是什麼?

商務會館、午夜歌廳、熏蒸桑拿!

他喜歡現在這樣的高朋滿座。

他不喜歡袁靈家人和他出門時的逢人必誇——這個女婿多優秀啊,文憑多好,人也多聰明……

他必須在這時候露出謙遜的笑容,而袁靈一定會露出嬌羞的神情。

更要命的是,趙明程知道,那份嬌羞是發自內心的。

他覺得自己好像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

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如此了……他在袁靈家族裏,已經有了更多的話語權,而對自己言聽計從的袁靈,顯然成為了更大的方便。

就這樣,又是酒桌之間,他終於聽到了那句讓他顫栗的話。

“趙總啊,我跟您說句話您別介意啊……那個杜總,杜非羽,嘴上說得不錯,但是能力!還是你比較強!”

“你喝醉了吧?”

趙明程急促地打斷了話頭,他知道這句話想說什麼。

但是酒桌上的部下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杜總,雖然是創始人,但是誰都看見了,來到山海市,這份基業不是您打下的?要我看啊,你可取而代之……”

“閉嘴!”趙明程怒罵,“混蛋玩意!酒都弄得不好喝了!”

雖然這樣說著,但趙明程的心裏終於還是泛起了漣漪。

在此之前,他不是沒動過想法,隻是每次一想起,就會立刻打住。

這裏麵有尊敬,有信譽,還有很多複雜的因素在。

極道宗的股權已經因為投資人加入而變得分散……

現代公司,公司不是你一個人的,而是全體投資人的。

換言之,即使名字是你所賜,但這家公司……也未必姓杜。

那天晚上,趙明程少見地喝得大醉。

在這山海市的霓虹裏,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麵對著自己的內心。

……

極道宗終於再次走到了十字路口。

這次,是因為公司裏出現了呼聲高漲的上市派。

極道宗需要為自己的發展再添一把火,需要上市贏得聲譽,需要上市獲得更多的融資。

一個企業如果能夠上市,那就意味著對這家企業的終極肯定。

而花洋市和山海市的領導班子,自然是非常願意看到一個企業上市,尤其是一個新興的,年輕的企業,經過高速發展以後順順利利地上市。

這是成績。

就連職工們的內心裏,也感覺上市帶來的正麵效應顯然更大。

工資會漲,公司會擴大,老員工會有更多的既得利益,至少……即使什麼都沒有,麵子上也是要更好看的,以後出了公司門,在簡曆上還可以大書一筆。

公司裏上上下下每個角落,都充斥著奮發向上的氛圍。

說白了,就是人人都在做著發財夢、政績夢和成功夢,而這個夢的實現,似乎就是要靠上市。

然而……杜非羽沒有做夢。

在股東大會和董事會上,杜非羽都堅定認為,極道宗的資金充裕,且業務的擴張並沒有達到大家的預期,現在不需要上市。

因此,為上市做出大量公司組織改革,耗費大量精力,本身就是勞民傷財的事。

杜非羽這個觀點堅固得如同碉堡,幾乎到了油鹽不進的地步。無論是誰來勸說都沒有用。

攝於他在公司內的威望,大家也都隻能把事情按下不表。

隻是極道宗現在已經不隻關係到他杜非羽的利益了。

如果不上市,這個完美的故事怎麼再往下講?這個地方經濟的奇跡該怎麼宣揚?

越來越多的人勸說趙明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彼可取而代之,今日正是時機。

趙明程終於動了心思。

確實,現在極道宗不是杜非羽一個人說了算的。

公司開著,就是為了賺錢。

他杜非羽。如今在妨礙所有人掙錢。

……

導火索是一次董事會常務會議中7名董事集體離席。

之後是一次股東大會中,占比55%的股東無故不參加會議。

終於,公司的內鬥被擺到了台麵上。

當然,擺到台麵上,就意味著戰爭將在盡可能快的時候結束。

一切工作都在戰爭外,所有人都知道了,也意味著一切都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一切都為了鋪墊出最後的那句話……

“那麼,就請你離開吧。”

趙明程謀劃了接近一年,終於異常小心謹慎地向杜非羽說出了這句話。

進入山海市後,溺死在理想中的,或許隻有杜非羽一幹人等。

杜非羽的眼神閃過一絲黯然:

“不是我的極道宗了,對嗎?”

“不,你隻是發起人,但這是所有人的極道宗。公司是所有股東的聯合,它代表所有人的夢想,不應該由你一個人說了算。”

“杜總,我們都非常感謝你為這個公司付出的一切,就連我本人,也是深深感動於你的個人魅力,才在最開始的時候選擇加入。但現在時代不同了,公司不同了,要管理的事物規模也不同了……”

“杜總,你在花洋市白手起家的那一套,不管用了!”

趙明程的語氣極為誠懇,確實是一副嚐試著說服杜非羽的樣子。

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隻是想把杜非羽趕出管理層,甚至趕出公司!

“老杜,放棄對公司的控製權吧。”趙明程勸道,“董事會所有人也都希望……請您辭去……”

“所有人嗎?”

“嗯……”趙明程皺著眉,似乎也很掙紮,“老杜,我不會像其他公司的某些人那樣趕盡殺絕,我會讓你保有部分股權……畢竟公司的收益,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最有資格享受的那個。今後,請……安安靜靜地做一個在背後分蛋糕的人吧。”

趙明程的語氣仍然保持著勸說式的誠懇,但絕沒有一點覺得自己犯錯的意思。

杜非羽的內心裏有些厭惡這樣的誠懇笑容。

當年他以趙明程為最強力的下屬,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他的勢力逐漸膨脹,最後被趕出來的,竟然是自己。

緣分,有時候真的是如此好笑。

……

一個月後,杜非羽離職,並賣出了所有股份。

隨後阿白離職。

趙明程想要挽留,卻不敢伸手。

再之後動搖的還有秦曉月。

但秦曉月不是修仙之人,在遇見杜非羽後多年未婚的她,也考慮了很多,最終仍然決定留下來。

就算杜非羽走了,這個極道山門,也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寶物啊。

相關的人員逐漸離職。整個過程過渡相當和平,相比於公司裏權力鬥爭的腥風血雨,趙明程的手段手腕都在,也對杜非羽等人保留了最大的客氣。

當然,這也因為杜非羽放手幹脆——這實在是出乎了趙明程的預料。

他本以為公司的人員結構很可能會受到重創,但沒想到杜非羽用了影響最小的方式,幾乎是把公司的所有成果用最完整的方式留給了他。

“他愛著極道宗啊。”

趙明程感慨。

或許,他們都是一樣的。

天朗氣清。天氣並沒有因為事情的發展而很看氣氛地變壞。

杜非羽提著包離開極道宗的辦公大樓,望著那高樓頂端的led燈牌,又一次有做夢的感覺。

他已經買好了回花洋市的機票。

他現在就想要回到那裏,回到那個極道宗發源的地方。

……

錢當然不缺。但杜非羽仍然重操舊業,自己開了家小店,幹起了小買賣。

從洞天裏出來,那之後整整十年,又回到原點,卻是過得精彩。

現在的日子平靜,花洋市的魔宗不知為何沒了動靜,李牧白似乎也已經雲遊到了其他城市。

空閑時候做的最多的,就是看看新聞,看看極道宗上市之後的消息。有時候杜非羽會眉頭深鎖,但很快舒展,不再關心。

老板們偶爾會來店裏喝茶。來得最多的是仍然和綠樓保持著合作關係的梅老板、丁老板等人。

張子謙之類曾有芥蒂的人,現在也不再來了。

親疏隨緣。

隻可惜最開始在小區裏借給自己一處倉庫的王大爺,已經在去年離世了。

“人類,真的是一種短暫的生物啊。”

白十七感歎道。

這種感歎,都會變成某些時節的一束墓前之花。

……

渺渺茫茫過了三年,人間清歡。

花洋市熟悉的花季來臨,微雨微熱的天氣裏,杜非羽終於可以帶著狐狸去看花海了。

而山海市。

也是微雨。

隻是這座城市的微雨,隻會讓雄偉的燈光蒙上一層迷茫的灰色。

董事長辦公室裏,趙明程躺在轉椅上,全身都癱在了上麵,好像下一秒,這個沙發椅就要不屬於似的。

杜非羽離開已有三年。

當時他以為,按杜非羽的手段,奪權會是一場惡戰,他本來就打算軟硬兼施,準備了許多步後手。

但沒想到,杜非羽幹幹脆脆地走了,白十七則是怎麼留都留不住。

唯一讓他感到舒服一點的,就是秦曉月終於還是爭取下來了。這也給他的內心減少了幾份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