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590年,美國北卡羅來納州,羅厄諾克島

下午五點鍾,經過一整的辛勤勞動,這個僅有一百多人的村莊即將迎來安逸的休憩。主婦們生起火,將燕麥、鷹嘴豆和碎肉扔進陶罐裏,準備樸素的晚餐。羅厄諾克村是個相對封閉的地區,必須要乘船才能登島,從防守角度來很適合殖民者居住。

今的夕陽格外大,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好像就停靠在一哩遠的地平線上,很久都不肯落下。奇異的金紅色光芒鋪滿了地之間,大海像被鮮血染紅了似的,翻滾著帶有腥味的波濤。

“聽在麻塞諸塞州,他們把蘇族人的孩綁在船上當靶子射。男人剝了頭皮扔進海裏,海水就像現在這樣是紅的。”獨眼沃克抱著雙臂,從肮髒的牙縫裏啐出口唾沫吐進這片不祥的海水裏。

“我主保佑。”老鷹史密斯從頭頂到肩膀畫了一個十字,“這群畜生。”這位代理村長是個長著鷹鉤鼻的男人,有一身打鐵練出的強健肌肉。

“您哪邊,先生?”庫克不懷好意的笑笑,“那群野蠻人算不算是人類還沒定論呢。”

“這就是懷特州長派人輪流站崗的原因,我的孩子。”老鷹摸了摸靠在樹上的火繩槍。

“希望州長趕緊帶著物資從英國回來,我們現在連一把利索的砍柴斧子都沒有了。婆娘們抱怨針線不夠……”

警惕的老鷹打斷了他,“獨眼,你看那是什麼?”

隻見海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黑點。那是一條船,在巨大的夕陽映襯下,那船好像是從落日當中鑽出來似的,它破開猩紅的海水,緩緩駛向羅厄諾克村。因為逆光,看不清船上到底有什麼。

獨眼端起火繩槍,老鷹勾起手指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片刻間,十幾個壯年男人聚集在這片海灘。

在這片狂野蠻荒的新大陸上,有可能你出門打個獵,回家就發現妻子孩子被熊拖走了。但是羅阿諾克村有六十名可以參加戰鬥的男子,隻要開來的不是西班牙武裝船隻,老鷹有信心可以應付。

隨著那艘船越飄越近,眾人警惕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因為那是一艘很的船,到像獨木舟一樣。細細的桅杆上麵掛著幾口鍋子,一個佝僂的老人和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前後劃槳。

船還沒靠岸,村民們就看到了裏麵承載的東西——正是他們需要的各種工具和雜貨。鐵鍋、手斧、□□、結實的繩子、帶彈簧狩獵陷阱、諸如此類。那雜貨商等他們把東西看清楚,才緩緩收起木槳靠岸。他老的幾乎看不出性別了,脊椎彎曲破壞了身體形狀,背上的突起像老樹得病的瘤子;那孩子則是個女孩兒,髒兮兮的頭發下麵有一雙晶亮而沉默的黑眼睛。

獨眼沃克手持火繩槍對著來人質問道:“你是誰?從哪兒來的?”

“從岸上來。”老人並沒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用口音證明自己的身份,“船上都是英國貨,各位想看看嗎?你們是從英格蘭來的吧?”

船上的東西顯然對孤立無援的殖民者們擁有極大吸引力,老雜貨商破風箱一般的呼吸聲也沒什麼威脅,然而老鷹依然沒有放鬆警惕。

“我們沒有錢。”老鷹。

老人粗嘎地笑起來:“錢?用來跟熊和狼交易嗎?以物易物,你們肯定有毛皮吧。先好,我不要你們給印第安人的玻璃彈子。”

老鷹用眼神跟身邊的同伴交流了一會兒,做出了決定。他們確實需要補給,英西戰爭顯然拖住了懷特州長的行程,早就過了他們約定的補給時間了。他獨眼沃克垂下火繩槍的槍口,擺頭做出允許上岸的姿勢。

老雜貨商這才叫那孩子跳進淺水,用繩子把船拖上岸。

“嗬……嗬……女王保佑你們。”老人艱難的從船上下來,每次呼吸都像瀕死之人的最後一口氣。從近處看,他的駝背顯得更加可怕。老鷹覺得他隨便摔一跤就會見上帝。

不用雜貨商動手,村民們開始從船上卸貨。

“這是什麼?”獨眼沃克指著艙底的一隻木桶問。

“那是非賣品,”老人,“我兒子準備給家裏人過複活節用的一桶葡萄酒。”

所有人手裏的活兒都停了下來,眼睛裏冒出了渴望的火。老鷹感受到夥伴們的期盼,舔舔嘴唇問:“這桶酒你要價多少?”

“哎,我了,這是非賣品。”

“隻要價格合適,我相信你可以留下這條破船。”老鷹岔開雙腿站直了,繃緊胳膊上的肌肉,隱隱有種威脅的意味。“你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