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迦離心中一驚,她並沒有想到那麼遠。母親早亡,十幾年來父女倆相依為命,感情非同一般。
警告過迦離,路修斯把她送回家,目送她走近單元內。
夜晚淅淅瀝瀝下著雨,迦離在滿牆的郵箱前站定了。網絡信息時代,一鍵看遍全球,這些設施隻有退休老人訂報紙牛奶才會用了。但迦離的鑰匙串上,始終都有一把自家的郵箱鑰匙。
迦離歎了口氣,把鑰匙插進不太靈光的鎖孔裏,等待著又一次的失望打擊。鐵門吱呀打開了,裏麵積攢了一疊信。
“這是爸爸的情書……這是我的……”她拿出來熟練地分類。
一張帶著雨水潮氣的明信片靜靜地躺在最下麵。
迦離的心髒陡然加速,伸出手來,似乎那張卡片有著千鈞之重。
明信片四角已經卷折磨損了,正麵印著一副海邊風景,懸崖、孤島、燈塔。背麵除了地址,沒有附注隻言片語,正是他往常的習慣。
迦南寄來的明信片!竟然是迦南寄來的明信片!
路雪陽正在廚房做晚飯,忽然聽到大門哐的一聲巨響,接著是啪啪兩下靴子落地的聲音,就知道是女兒回來了。他從廚房探出頭來,剛好看見迦離光腳衝進臥室的背影。
“冒失鬼!又把鑰匙忘在門上了!”
路雪陽吆喝了一聲,話音裏卻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他去門口拔下鑰匙,關好門,再把迦離踢飛的靴子撿起來擺在一起——若不如此,很可能第二她出門時會有一隻鞋神秘消失。
這所租來的房子顯現出一種鮮明的陳設風格,那就是“單親爸爸帶著熊孩子”。從窗台到沙發靠背再到電冰箱上,每個平台都擺滿了書籍和雜物,牆角扔著沒來得及塞進洗衣機的恤,門後掛著兩隻除了顏色外一模一樣的nerd專用雙肩包,分別屬於父女二人。
路雪陽擔任民俗學客座教授,因為工作原因經常搬家,迦離就跟著他浪跡涯,相依為命。一個自理能力堪憂的男人,加一個精力充沛好奇心爆棚的熊孩子,家裏變成這番景象毫無意外。明明繼承到母親令人矚目的美貌,迦離卻被他養成了一個冒冒失失的假子。
迦離是路雪陽的唯一,但反過來不成立。迦南的存在讓路雪陽糾結過,但那麼多年過去了,多一個親人對女兒無疑是有利的。兩個孩子每個假期都要見麵,倒比一起長大的兄妹更親密幾分。想到一個月前迦南失蹤的消息,路雪陽歎了口氣,唯恐這對女兒造成重創。
“糟了!火沒關!”眼看鍋子溢出的泡沫在燃氣爐上肆意蔓延,路雪陽慌慌張張跑進廚房,暫時沒空去管女兒。
迦離的房間不太像個花季少女的領地,四壁從地板到花板堆滿了雜物書籍,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塑料人和金屬模型,到了隨便抽出一本書都會坍塌的地步。模型都是她不知從哪裏撿來的零件拚裝的,既不可愛,也不未來,充滿了廢土流的朋克風格,電線裸露、猙獰粗糙,能否允許全靠運氣。
這是她除了吃以外最大的愛好,可惜因為缺乏基礎物理知識,最高斬獲也隻是學校機器人大賽的安慰獎。
迦離從雜物裏翻出一個餅幹鐵盒打開。北歐的極光,育空河上的冰雪,愛琴海岸的白房子,伊斯坦布爾的街頭美食……鐵盒裏,裝著十多年來迦南在世界各地旅行時寄給她的明信片。
今收到這張看起來跟以前那些一樣,都是迦南在分享自己旅途見聞,並沒什麼特殊之處——除了郵戳時間顯示他寄出之後就失蹤以外。
迦離把明信片正反兩麵拍攝下來發了出去,對方幾乎瞬間打來了電話。
“寄出時間是一個月前,你剛收到?!”路修斯責怪的聲音傳了過來。
迦離不甘示弱懟回去:“我們這邊的郵政服務就這樣,隔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收到都算正常。”
“那麼這是迦南失聯之前最後發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