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氣,漸漸被莫名的藥香所代替。
靈音覺得四肢百骸裏流轉著沁涼的舒適感,身上如火一般灼燒的感覺已然消退,她掙紮著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架馬車裏。
這架馬車裝飾的古樸而典雅,寬闊舒適,隻是從小幾到軟墊,從窗簾到幔帳,無一例外,全部是一塵不染的茶白色。
靈音撐著身子動了動,胸口驟然一痛,她的手一鬆,便又無力地跌回到軟墊上,吃力地喘著氣。
“你的內傷不輕,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隨便亂動。”
對麵傳來男子悠揚而清朗的聲音,隻是氣勁不強,靈音沒想到馬車裏竟然還有別人,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穿寶藍色布袍的男人靠在角落裏,曲著一條腿,右手搭在上麵,左手裏握著一本書。
靈音下意識地將身子蜷縮起來,警覺地看著那個男人。
他看過來的目光幽深而平靜,隻是臉上半邊黃金麵具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邪魅和神秘,他蓄了胡須,卻絲毫不顯得滄桑,反倒平添了成熟的氣質。
他就仿佛一架上好的古琴,優雅、俊朗而無限魅惑。
見對方完全沒有動彈的意思,靈音這才稍稍放鬆下來,隻是依舊不敢懈怠,將她受傷昏迷前的事情在腦海中回想了一次,那天是她一時心軟,救了昏倒在仙跡林裏的人,結果那人竟然帶了兵馬衝入穀中,大肆燒殺,她分明被人抓了,然後……
大長老施展了血移之術,將她送到了仙跡林中,她掙紮著最後的氣力跑出了仙跡林,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是誰?”
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靈音心想,還是有些防備的好。
“難道你不記得,是我救了你麼?”
男人隨手放下手中的書卷,坐起身子,看著靈音彎了彎嘴角,笑得絢爛無比,“你突然衝出來,驚了我的馬車,然後就昏倒了。”
“你救了我?”
靈音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這男人目光真誠,笑容溫暖美好,仿佛語氣中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力,讓人願意相信他。
男人點了點頭,他的下巴有完美的弧度,五官輪廓看起來深邃而挺拔。
“你傷的不輕,別那麼多話,好好歇著吧!”
男人見靈音依舊一副受驚了的小獸般警覺而戒備的表情,於是灑然一笑,“咱們還有大半個時辰才能到鎮上呢!”
“六爺。”
馬車驟停,車外突然傳來女子婉轉清麗的聲音,“您到時辰吃藥了呢!”
就在女子說話的工夫,靈音注意到男人竟然憋了憋嘴,竟然是一臉不情願的表情。
怎麼跟小孩子一樣還鬧情緒,靈音心中覺得有趣,不過男人很快就恢複了之前的從容優雅,沉聲道:“拿進來吧!”
藕荷色的車簾很快被掀開了,一個秀麗的女子站在門外,手中托著一個托盤,木漆雕花的碗裏,散發著微苦的藥香。
藥碗旁邊另外擺著一個小磁碟,裏麵放了幾顆梅子蜜餞,顏色鮮亮甚是好看。
“每次都這麼準時。”
六爺語氣帶著些許抱怨,拿過藥碗,擰著眉頭一飲而盡,然後不忘撚了梅子蜜餞放進口中,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
“良藥苦口利於病,六爺,這當初可是您跟菁兒說的呀!”
女子翩然一笑,怎麼看都覺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說完轉頭看向靈音,笑道,“咦,姑娘你醒了?”
靈音點了點頭,菁兒便叮囑道:“你的內傷傷及心肺,我已經為你施針診治,應該沒有大礙,但還是需要靜養一段日子才好。”
“我知道了,多謝。”
靈音見她一臉關切,赫然是醫者才有的音容姿態,於是點頭道謝。
“菁兒……”
六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我們還有多久才到柴襄?”
“回六爺,剛剛您說過了,還有大半個時辰才能到。”
菁兒眼眸一挑當場還嘴,自家這位主子顯然是在沒事找事。
“既然知道,還不快走?”
六爺將臉一沉,假裝生氣,但連靈音都能看得出來,他是在逗著菁兒玩。
“是,六爺。”
菁兒依舊是笑盈盈的,躬身行了個萬福的常禮,然後衣裙一甩,快步走了。
“見笑了,這丫頭向來都不太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