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長斂看著祁漱如風般的背影融入山清水秀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想問的話堵在嘴邊。
“捉弄我?”
江長斂不信祁漱這家夥無恥到這種地步,拿子虛烏有的事吊著自己,因為他確實從祁漱的語氣中聽出了一點感慨,這點裝不了。雖祁漱逢人捉弄樂此不疲的好名聲早就在各個門派傳了個遍。而且他也不信祁漱會這麼無聊,拿“變俊秀,變高了”來糊弄自己隻是他在搪塞什麼,這有什麼好掩飾的。
江長斂想不通,解不透,心裏亂如麻,腳下倒是不住地走。
抬頭是熙曜日,腳下是遍地蒼綠,江長斂自顧自地往前走,也不知在偌大山林中將停在哪一隅。
等轉過了竹林,四合暗了下來,江長斂方才大夢初醒,自己這是捱到了“厭亭”了。所謂“厭亭”,就是被厭惡遺棄的亭子,是同門師兄弟的戲稱。因為這太過偏僻,離山下近,卻無路可下山,周圍的竹子拔地而起,將長空割裂成碎片,把日光遮住,這也倒比其他地方更寂靜和清幽一些。
是因為它雜草叢生,枝繁葉茂,才有這亭子與世隔絕嗎。
江長斂在心裏輕輕地給了自己聽,
“許是無人問津,少了些活氣。浸在自然中,吸收了些然的幽靜罷。”
總認為是這太過幽深才無人造訪,但其實不過是這一直無人探經,雜草才肆無忌憚的生長。江長斂看著亭子旁立的一塊碑,上麵的刻痕斷斷續續的,勉強可認出“倦矣”二字,其他的早在風霜中磨去了字跡。江長斂伸出手摩挲了一下,仿佛可以感知到前人在刻下這些字時含著的苦楚和乏力,手下在顫抖,才讓這石頭上的字如細蛇一般,歪歪扭扭。
腦海裏不知怎麼就想起剛祁漱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江長斂心中還是有很多困惑。但他卻能體會到一些,也許自己不再像幼時那般沒心沒肺的,也許自己對人間草木多了分聲臨其境的感悟,也許稍可在蛛絲馬跡中與他人共情。
江長斂的思緒脫了韁,像要窺進自己的一舉一動,一念一想之中。等他被從空中掠過的鳥雀落下的鳥屎砸中時,他的思緒才回流,匆匆忙忙地拔了點草裹起慘不忍睹鳥屎,揉成一團扔到草叢中去。繼而跑到“厭亭”旁的溪邊,捧了一點清水往自己頭上一澆,可憐那趾高氣揚的呆毛軟綿綿地覆在頭發上,高束的馬尾也沾了些水珠子,雖不見鳥屎的殘骸,但江長斂仍是忍不住惡心了一把。
看著水中倒影的自己,一雙眼瞳還算清亮,卻帶著一股張揚的傲氣。顯山露水的傲氣,此刻卻嘲弄著江長斂的愚稚,“什麼嘛,還以為自己多厲害。不過是十五六歲,桀驁不馴的孩而已。”
如此幽靜之地,山水相依,竹林蔭蔽,清泉自石縫中流動,鳥雀鳴叫傳響其間,窸窸窣窣的響聲從四麵八方遠赴而來。何人可知江長斂這心緒,一點自滿之情被自己一盆水給扣沒了。
人間草木又不可體察你的那些不為人知的感傷。
江長斂腳踩“厭亭”旁滑膩膩的青苔,一時間竟失了情緒,就這樣沉淪在幽靜之中,放任自流。。
抬頭看著四周的竹林,愈發覺著自己渺,像被投入滄海中再微不足道的一粟,像藏匿於地間的蜉蝣。
(這章未完,後麵會補,還有幾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