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沒有月亮
伊冉
那一夜沒有月亮。
冬日的風冷冷的,在屋外陰鬱地流動,雪花一朵朵飄散下來,飄散一種苦澀和微寒的芬芳。這原本是一個很浪漫很浪漫的夜晚,隻屬於我們兩個人。
寒假伊始,緊張了一個學期的神經剛剛鬆弛,展現在眼前的該是一段寧靜的飄溢著茉莉花香的日子。就像此刻,這春意融融的小屋和這小屋裏柔和的燈光。
你一定還記得前一夜的喧鬧。一大群同樣年紀的少男少女,在這溫暖的冬夜裏笑了一夜,唱了一夜,歡快的歌聲,似乎還在耳旁回蕩。而現在,他們都已經走了,空蕩蕩的小屋裏隻留下我,留下你,和這流水一樣的溫馨。
這是我們憧憬了多少次的情景:窗外是飄飄的雪,窗內是兩個人的世界。燈光中,我們相對無言,有一根古色古香的琴弦被輕輕地撥動。
還記得我們圍著火爐欲言又止的神態嗎?
還記得那撫摸過我們麵龐的燈光,那眸中淺淺的灰影嗎?
望著你朦朧在光影裏的臉,我好想說點什麼,來打破這讓人心跳讓人焦急讓人恐慌的靜謐。我知道,過了今夜,你就要一個人離去,帶著異地的風塵返回你落雪的故裏。然而,在這清淡如水的時光中,我能說些什麼?
在那樣的日子裏,我們可以對著一幅遠逝的背影發呆,可以在靜夜裏一個人喃喃自語,可以在心靈裏一遍又一遍地刻畫著某一個人的名字,甚至為一句話臉紅心跳,夢縈魂牽。而此刻,麵對著自己思想了千百遍的女孩,我卻久久無語。
也許我們什麼都沒有說,但我們都彼此明白了。正是那些閃閃避避模棱兩可的話,泄露了心靈裏許多想說而又不敢說的秘密。這是一種多麼無暇的美麗!純味如水、如雪、如夢裏含露的蓓蕾。
很久很久,你開口了。“唱支歌吧。”你說,目裏含著淺淺的期切。
於是,歌聲在燈光裏緩緩地飄散去——“每到這個時候,燭光是那樣的輕柔,我總是深深地懷念你,我親愛的朋友……隻要是兩情相守,任憑它天長地久……”我們的歌聲交融在一起,像山穀裏叮叮咚咚的泉水,慢慢地、慢慢地消散在夜色裏。
歌聲中,你的臉上寫滿了憧憬和憂鬱,寫滿了一種屬於雪的美麗和聖潔。你溫順地坐著,看我為你寫詩,你的剛洗過的黑發披散開來,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香氣。我們隔得那樣近,似乎能聽見彼此咚咚的心跳聲,我好想丟下筆,輕輕地摟住你令人憐愛的雙肩。可是,我始終沒有伸出手去,我怕,怕自己的粗魯和唐突會破壞這一份真,這一份美。
也許,這本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朦朦朧朧的年齡。
我怔怔地想,我們是不是就在彼此的目光中一直坐著,守著某一種共同的願望,任夜色在溫馨裏悄悄地流去……或許,你睡去,讓我在清淡的燈光中,嗬護你童話般的夢囈。這種美麗會一直到天明。
但是沒有。後來,一群人打破了這種寧靜,他們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知道你明天要走,他們來為你祝福。
還能說些什麼呢?我突然決定要走。你無可奈何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再挽留,隻是說:“他們走後,你來麼?”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走開了。天上飄著雪。
後來,我回到了你的那間小屋。這時已是子夜時分了,那一大群人已經離去,但是我發現屋裏多了一個同班的女孩。
是你要她留下的麼?
是她自己要留下的麼?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種感覺,剛才那種純淨如水的時光是不會再有了。果然,我們在燈光裏靜靜地坐著,不一會兒,那個戴著大眼鏡的女孩子就耐不住了,她有些疲倦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大家都困了,話也說差不多了,幹脆你就回去吧,我們也想休息了。”她的話毫無保留的餘地。我抬眼看了一下你,卻正碰上你無可奈何的目光。
還能說什麼呢?即便是留下來,又有什麼用呢?我從小屋裏走了出來,在冬日的冷風中滿是惆悵。
第二年春天,你沒有再回到學校,於是我就保存著這個不是故事的故事,直到現在。許多年來,那個夜晚和那個夜晚的心情,我已漸漸地淡忘,在流逝的時光中,隻依稀記得:
那一夜沒有月亮。
高考過後,上大學的上大學,複讀的複讀,卻誰也不知道阿寶的去向。許多人說,帶著痞性的阿寶在社會上會很吃得開的。
阿寶校園小語少男少女文摘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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