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怎樣的心情(1 / 2)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但卻還是將後麵的話說了出來,“告訴她,若是真的無法承擔,那就逃走吧,王應該還有玄舸,可以帶她逃離到碎島之外的地方,她的使命已經完結,沒有必要再勉強自己了。”

終究,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忍心。他的對手應該是碎島的武將,是抽象的一整個國家,而不是這個惶惶不安的女孩,雖然她代表的就是碎島。

雪菲無聲的退了下去。

那個女孩接到那些話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這些,季城就不在乎了,天子一聲令下,戰鼓擂響萬艦齊進,在他多年的苦心經營之下,殺戮碎島的防禦體係早就不堪一擊,城內的女子紛紛披甲上陣,但在北隅強悍的軍勢之下,她們簡直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般。

戢武王當年毀就毀在這裏了。她想要推翻碎島男尊女卑的陋習,她放棄了男人,帶著女子上陣,可女性天生體力不及男人,如何與職業軍隊相匹敵?

她不該還抱有幻想,這扭曲而又畸形的國度,早就該以血獻祭。

城門火光衝天,北隅軍隊登陸之後勢如破竹一路衝殺至王宮,殿內侍衛屍橫遍地,宮廷被北隅軍隊圍困,六軍不發,季城深吸一口氣,獨自下馬,一步步走入王殿。

他說過,城破之日,他會親自覲見王駕。他說過的話,從不食言,況且,這是他欠那個女孩的。他幾乎騙了她一生,唯欠她一場坦然。

殿內空曠且安靜,似是所有人都早已離去,季城緩步踏入王殿,卻猶疑了片刻。

身穿華麗衣裙戴著水晶王冠的人端坐於王座之上,但那不是湘靈,王者眉目之間如刀劍凜然,那是多年之前的玉辭心,他從未見過玉辭心以女裝戴上王冠的模樣,那華美的衣裙原本應該屬於公主,可是穿在她身上的時候,就散發出了冰冷迫人的威壓與殺意。

即便如此,猶豫片刻之後,他還是欣喜若狂的奔了上去。

就算已經淪為仇敵又怎樣,若是相隔多年之後還能再重逢,季城第一反應依然是向著她狂奔過去,想要擁抱她,哪怕被她殺死也無所謂。隻想在血液流盡的前一刻,感受她的餘溫,因此明明感覺到了殺意,他依然毫不猶豫。

但卻在王座之前停步,看清那個人的那一刻,他宛如被冰水兜頭澆過一般,瞬間一片心寒。

那不是玉辭心,那隻是一隻人偶,殺戮碎島的製作工藝一向精湛,即使在這樣近的距離看過去,也會覺得那人偶精致美好與活人沒有差異,但,人偶就是人偶,在深愛著那個人的人麵前,它如何能假裝到底呢?

季城暴怒之下拔出佩劍,一劍劈碎了眼前的人偶,水晶與琉璃四處散落,宛若一場悲傷的落雨。

在這水晶紛落的王殿之中,如火一般豔麗的紅裙自高高的天穹之上降落。刀光一閃而過,居高臨下,刺入了季城的胸膛。

他震驚的看向眼前的人,這一刻他的確全然沒有防備,那從天而降的殺意讓他想起了故人,想起多年之前,他與玉辭心一起逃離在被人追殺的途中的時候,玉辭心驟然撕下自己紅色長裙向著刺客的刀兵扔了過去,露出穿著緊身戰袍的長腿和紅裙之下掩藏的兵器。

那一刻的美麗與殺機,都是如花綻放。讓他一生都無法忘記。

他還沒有死,長刀刺在了多年之前的舊傷處,那是他與戢武王以死相拚的時候,戢武王以長戟刺傷他的位置。他看清了刺客的麵孔,那個溫柔的女孩一生之中最為決絕,便在此刻,但她還是犯了與她姐姐同樣的錯誤,劍偏三寸,無法致命。

就算豁出自己的性命,來赴這最後一戰,到最後,她依然也不忍心殺他。

湘靈放開刀柄,一步步後退,冰藍色的瞳孔裏全是悲傷。季城捂著傷口,在他受傷的瞬間雪菲就已經瞬間移到他的身後,扶著他的身體,警戒的看著湘靈。

他現在已經身受重傷,無法威脅到眼前的碎島王者,但他身後還有千軍萬馬,隻要他一聲令下,那些人就可以衝進王宮將湘靈拿下。

可是這一刻,他不想那麼做了,他隻是悲傷的按著自己的傷口,輕聲對湘靈道,“我不想讓你死的。”

玉辭心早就死了,連枯骨都已經風化成灰。季城這才意識到,他留存於這世間的唯一痕跡,也就是這個叫做湘靈的雙胞胎妹妹。

他怎麼能毀了湘靈呢?是他的錯,他沉迷於複仇,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

而此刻,那道舊傷提醒了他,湘靈是戢武王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換她幸福安樂的人,他怎麼可以傷害湘靈呢。

他對著湘靈的方向伸出手,手上流淌著的,是他自己的血。他心中有預感,一切都已經遲了,可是,他卻依然不願放手,還想要試著去挽留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