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
表弟做了幾回生意,捋下一把票子,就對我賣弄:“你終天寫呀寫,日子也夠窮酸,跟咱跑一趟,弄幾個花銷,解解手頭的緊巴。”搞文學的人,輕易不肯放下麵子,把臉看的死主貴,這次我破例了,想出去闖蕩一番,孬好想撞個運氣。接觸紛雜的社會,或許會多一份認識和思考。
信息表弟早已弄到手了,河南的水果頗豐且成熟早,販往湖北準賺錢。我們就從家鄉魯山辛集訂購三十多箱鮮葡萄,前往湖北荊門銷售。
我們租了一輛三輪車,向魯山火車站托運。
行至途中偏僻處,三輪突然喘口粗氣停下來。我們跳下車問車主,那油頭汙麵的小夥子在車頭上胡亂扣弄一番,說:“壞了。”
我抬腕看時間,離我們趕車隻差個把鍾點,稍有耽擱,要倒大黴,就急不可耐地問:“能修好嗎?”
“毛病大著哩。”車主一擺腿騎在車座上,仰起身子悠然地抽起煙。
急煞了表弟,上前見惱嗔道:“我們掏錢雇得你,壞了不能想辦法?”
“沒門。”車主折起身,頭伸出半尺,不尿硬壺。
“我們白出錢了?”表弟逼近車主。
“這錢我不掙了行不行?卸貨!”車主也抖出秉性。
我忙攔住,“師傅,我們等著趕車,你是不是再想點辦法?”我口氣和悅地懇求。
“想巧等好,等吧,後邊有車過來,截住捎到車站。”車主眯起眼睛,偏過頭打起口哨。
即使截到車,這鮮貨受得起折騰嗎?再說求人低賤,懇情求麵,不出錢行?
我表弟怒目剜盯著車主,看架勢再拖下去難免要動拳腳。我瞥見車主不時向箱子裏張瞭,靈機一動湊上去:“老弟,出門靠朋友,我看你不是雞腸小肚人,這忙你幫定了。”說著我遞過去一包煙,“拿著路上吸,運費再加十元,回去把葡萄帶上幾斤,捎給老婆嚐嚐,許是老婆正等著吃酸哩。”
“這玩藝的毛病……”車主臉色轉晴,從車上漫過身子,接過煙裝進口袋,“再試試。嗨,著了,該給哥們兒捧場。”
車子爬動了,或許壓根就沒毛病。“想不到你肚裏還有一套哩。”我正為我的虛偽和圓滑感到可笑,聽了表弟的話,就說胖發喘道:“做生意要掂量輕重,虧你還是做大生意的。”
“我過去在外都是做坐攤買賣,這號事還沒遇到過,一路上恐怕你還得唱主角哩。”
貨至魯山火車站,已是下午三點半,離火車進站隻差二十幾分鍾。我急忙問圍上來卸貨的:“能趕上嗎?”
“抓緊時間辦手續,不誤事能裝上,不過你得加卸車費。”一個尖瘦的中年漢子說,“加多少?”我問,
“平時一件一塊,這火候加三塊。”
我眉一皺,知道這些當地打雜的難纏,“三塊就三塊,卸吧。”說著我跑進貨運房,趴上窗口:“同誌,辦一下托運手續吧!”
“啥貨?”裏邊問話。
“葡萄”,我遞上一個媚笑。
“不行,貨已排滿。”話冷冰冰的。
卸完貨,給三輪車主付款時,我表弟想耍弄他,就故意賣關子,“錢不多了。”那車主梗著脖筋驚呼;“路上說好的,咱都憑個良心。”
良心,我思摸著這個聖潔的字眼,多少人正在蹂躪她啊!
打發走了三輪車主,我向表弟說明情況,表弟更是束手無策。這時那個尖瘦的漢子湊上來,“怕是不掉兩根毫毛不行。”我瞥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也無可奈何。買幾盒煙,像樣的煙,我替你打個圓場。”瘦個又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