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驁不馴的李牧雄霸軍旅一生,第一次嚐到了走投無路四顧茫然的無奈。如果王翦下令,讓楊端和與李信全力攻堅,使他能夠痛痛快快的血戰一場,李牧的心或許還可以平靜些。作為一個軍人,戰死沙場化為累累白骨,也是一種光榮的歸宿。可如今,秦軍不戰不退,就這樣與其耗著,似乎要活活困死二十萬趙軍。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趙國最後的力量了,如果這支軍隊喪失殆盡,那麼趙國隻有束手就擒,亡國指日可待。
李牧想起了長平之戰,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白起的“以重治輕、以慢治快、斷道分敵、長圍久困”作戰方針讓五十餘萬趙軍一舉毀滅。對戰場情有獨鍾的李牧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毛骨悚然,這一幕,他想都不敢再想。
李牧打心裏是敬佩秦國這個一生宿敵的,不說治國大才,僅僅是將才便可讓六國驚歎。先是贏疾,再是司馬錯、到白起,最後到現在的王翦,哪一個不是可以改變天下大勢的人物?當然,他不知道,在他死後還有李信、蒙恬、王離、章邯等等人才。李牧更加敬佩的是秦國國力,能堅實支撐三十萬大軍遠道滅國的後援能力,僅此一點,趙國便無法望其項背。三十餘年的戰場閱曆,剽悍靈動的李牧從來都是製敵而不受製於敵的。這一次,李牧卻眼睜睜的看著二十萬趙軍陷入退無可退戰無可戰的泥沼,直至沒頂窒息而無力掙紮。徒擁大軍卻隻能等死,李牧的脊梁骨的寒冷與其說是冰冷,不如說是悲涼!
趙,議政大殿。
郭開與頓弱謀劃很久,終於商議出一套陷害李牧的計策來。頓弱回驛站等候,郭開更衣完畢,乘著馬車來參加趙國最隆重的一次朝會。
“啟奏我王,大將軍李牧已與秦軍私定協議,要與之投降,倒戈伐趙!”郭開的聲音在廟堂裏回響,他對著趙王虛偽的義正言辭的說,“我王請想,我軍與秦軍已對峙數月,而今秦軍三麵圍困趙軍,李牧依舊堅守不出,為何?難不成是想等秦軍進了中軍大帳再還擊嗎?”
廟堂不免有反對之聲:“丞相此言差矣!李牧將軍如要謀反,在邯鄲城內早就可以舉事了,何必等到幾月以後,糧餉空虛之時?”
郭開麵對質疑聲從容不迫,這個亂國大奸這個時候發揮了他應有的實力:“李牧蝸居趙國邊境二十餘年不受重用,心中早已不滿,如今得勢,手握全國精銳,如何不讓我王為之忐忑?這些日子裏,我聽說李牧與秦國私定協議,秦國願許諾李牧雲中郡作為答謝之禮,隻要趙國能夠滅亡,我王能夠成為秦國俘虜。”
“大膽!”趙王拍案而起,對著廟堂門口大喊大叫,“李牧愧我,寡人是何等的相信你!”
“我等不相信李將軍會做出這種事來!李將軍為人忠心耿耿,怎可以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為其定罪?”反對的聲音依然不少。
“爾等大謬!”郭開的臉色扭曲了起來,“誰能證明李牧與王翦李斯沒有書信往來?誰能證明李牧堅守不出是等待戰機?若李牧倒戈,趙國宗室、各位大臣的性命誰來保證?趙國是否還有力量對抗王翦與李牧的合兵之力?”
話音回蕩在廟堂,眾人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知道,此時即便是李牧沒有謀反也已經被認定謀反了,因為如今的趙國已沒有人會為了別人的生死死諫。
趙王看眾人默許,心中更加堅定了郭開的看法。他對郭開說:“愛卿,不知道現今如何處理。要知道,逼反了李牧,那可真的要亡國了……”
“王上不必驚慌,微臣已想好對策。隻需一道詔書,便可將李牧召回,後殺之。”
“愛卿以何等借口才能讓李牧回來,李牧深謀遠慮,難道看不出這其中有蹊蹺嗎?他完全可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如此,為之奈何?”
“這是我給大王寫的詔書草稿,請大王過目。以這個理由,李牧必歸!”郭開為了掩人耳目,為了更少的人知道,便和趙王開始了狼狽為奸的陷害忠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