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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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偷歡了,時間的腳步慢慢地接近七月十二號了。
幾天來,朱文楠心情時而緊張,時而激動,時而不安,時而又持續地興奮。朱文楠知道,這都是要去偷歡的緣故。既然是偷,就得不讓別人知道。別人,當然是指馬軍了。除此之外,就是全世界所有人知道都沒事。可馬軍似乎是個無所不知的家夥,別看他平時裏裏外外除了招呼生意,別的話不多說一句,他是啞巴吃湯圓,心裏有數。不過朱文楠也自有招數對付他。就是把該做的事都做好了,店裏店外,樓上樓下,該她做的,她做,不該她做的,她也搶著做,表現特別像個主人。如此持家有道,做好後勤保障工作,到時候,一溜了之。事後就是讓馬軍知道她去參加論壇聚會了,又能怎麼樣?
在這幾天裏,發生了兩件事,更促進了朱文楠去偷歡的決心。一是關於眼鏡,二是關於衣服。眼鏡問題其實早就出現了。朱文楠是高度近視,長年戴一副眼鏡,眼鏡的造型始終都是一個式樣,白邊,柳葉型,金屬架,樹脂鏡片。這種款式還是十多年前和馬軍談戀愛時,征求馬軍意見而配的。多年下來,眼鏡換了好幾副,款式始終還是老款式。那天,也是因為無意,王絮菲端詳著朱文楠好一會兒,突然驚叫道,我說怎麼回事嘛,怎麼看怎麼別扭,原來你這眼鏡……切切切,還能戴啊?趕快摘下扔了,看看你的鏡框上,還有鏡腿,都是麻雀屎,你這眼鏡是上個世紀的吧,爛成這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窮困潦倒,知道的,肯定說你過於隨意,一點也不注意自己形象。朱文楠叫王絮菲一咋呼,把眼鏡拿下來看看,果然陳舊得不像樣子了,遠看也許還無所謂,近看,確實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斑點,很髒。朱文楠當即決定去另配一副。朱文楠選配的眼鏡和以前的不一樣,雖然形狀還是柳葉型,但由白邊改為黑邊了,鏡片也比以前亮堂了很多。鏡子裏的朱文楠,戴上新眼鏡,臉上很有光彩,人也特精神。王絮菲說,這回還差不多,漂亮很了。朱文楠心裏得意,想,我不吭聲,看店裏誰能發現我新配了眼鏡。也許大洋、沙沙、小林發現不了,不過不一定逃得了馬軍的眼光。可讓朱文楠非常失望的是,店裏誰都沒發現她新配了眼鏡,就連馬軍,也沒有發現。她的新眼鏡都戴了三天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提一句。朱文楠真的很灰心,覺得自己這麼不被人注意,也太失敗了。為此,朱文楠認真地傷心了幾番。
就要去偷歡了,在壇友們的聚會上,可不能這樣灰不溜秋,得打扮一番了。這就是第二件事的服裝問題。朱文楠到一家高檔時裝店,花兩千多塊錢,買一條新裙子和一件高檔T恤。T恤的顏色是她喜歡的鐵灰色,裙子更是適合她這個年齡的成熟女人穿的,飄逸中透著穩重,裙子的腰部又加了些風流少婦的元素。新衣服什麼時候穿,朱文楠也動了些小心思,如果在偷歡那天突然穿出來,會引起關注的,得提前亮相一下。這次亮相不要緊,差點讓朱文楠絕望。她苦心經營的美麗時裝,居然再次讓店裏的人忽略——豈止是忽略啊,簡直就是視而不見!朱文楠穿著新裙子新T恤,坐在電腦前工作,她滿心希望有人對她的新衣服評頭論足一番,可店裏的人各忙各的事,全沒有看到她從上到下的變化。朱文楠不甘心,在馬軍刻字的時候,故意到他眼前晃,還沒話找話地問道:這是,幾號字啊?仿宋還是標宋?馬軍看她一眼,充滿了疑問,像是不認識似的。朱文楠心裏別別地跳,以為馬軍發現她衣著的變化了。可馬軍看了一會兒,說,這是大標宋,你都不認識啦?怎麼啦?朱文楠負氣地走回到自己的電腦前坐下了。馬軍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在工作台上幹活。
沒有人在乎我,哼,聚會的壇友們可不一定。朱文楠這樣想,想到了花裏胡哨和浪裏白條。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花裏胡哨就是浪裏白條,所以,習慣上,朱文楠還是把他當作兩個人來看待。事實上,在朱文楠的心目中,他倆已經是一個人了,或者已經合為一體了。
朱文楠到論壇上,打開浪裏白條的個人空間,發現他半個多月沒上來之後,於昨天來過空間了,心裏不由一喜,便給他留了短信,告訴他,七月十二號,她要去參加花裏胡哨搞的論壇聚會。朱文楠的意思有二,一是通知對方,言下之意,希望他也能去;二是試探一下,花裏胡哨是不是浪裏白條,如果是,他說不定會沉不住氣,告訴她真相的。發完短信,又到論壇首頁上看看浪裏白條在不在,在三十多個在線名單裏,沒有浪裏白條,不過有四個隱身會員,這四個隱身會員是誰呢?莫非浪裏白條也習慣潛水?朱文楠一個一個查看了帖子,看看浪裏白條有沒有留下痕跡。朱文楠翻看了好幾頁,也沒有看到浪裏白條的隻言片語。她又到浪裏白條的博客上看看。浪裏白條的博客也是昨天更新過了。這次更新,讓朱文楠特別的驚異,浪裏白條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麵目,把自己一組照片貼到了博客裏。啊,朱文楠在心裏感歎著,果真沒有看錯,這浪裏白條男人味十足——這是一組旅行中的照片,一共有十多張,背景以青山綠樹為主。她一張一張看過去,欣賞的情緒也隨之一浪一浪地跟著走——浪裏白條寬臉堂,濃眉毛,圓平頭,很像某個影星,眼睛裏充滿了智慧,神情上透著安逸,衣著雖是休閑,卻很有型,一條牛仔褲,配一雙旅遊鞋,T恤普通了些,但很適合他的氣質,而且,年齡多麼合適啊,大約在四十歲左右吧。最後一張照片引起了她的好奇,畫麵上的浪裏白條脫了鞋子,坐在一塊大岩石的下邊,大岩石的周圍是低矮的山竹,上方垂下縷縷碧綠的樹葉,一條溪水從一窩碎石裏鑽出來,奔騰而下。浪裏白條的腳就伸在溪水裏,他快樂地笑著,在抄水洗腳。或許是太開心了,以至於看到他滿嘴的黃牙。他的牙不好。朱文楠想,這是唯一的缺憾吧。浪裏白條在這張照片上還寫了說明:山溪泡腳圖。嗬,原來是浪漫之人啊。可這些照片是誰幫他拍的呢?男的女的?他不會陪一個男人上山吧,那多沒意思。那麼這個女的又是誰?照片上的風景又是在哪裏呢?他失蹤了這些天,莫非就是出去旅遊?陪一個美麗而單純的女孩子出遊?朱文楠又倒著往前看,這一回她更仔細了。她看著看著,就看出一點門道來了,這裏可是似曾相識啊。對,這不就是黃窩海濱浴場上邊的黃窩山嗎?沒錯,這張照片上有半個洞,雖然被浪裏白條擋住了邊上的字,但毫無疑問這就是黃姑洞。原來他已經來過黃窩了。這山的下邊就是滔滔大海和大海邊著名的海邊浴場了,這可是三天後就要聚會的場所啊,集姐號就要在這裏吹響,偷歡也是在這裏進行。朱文楠忍著心裏的激動,悄悄看看周圍。她看到馬軍在工作台上刻字,刻好字他就和大洋出去了,給一家商鋪裝潢門麵;沙沙在後邊切名片;小林正在做一個汽車廣告的設計。大家都在忙,沒有人注意她在幹什麼。朱文楠把浪裏白條的頁麵最小化保留在屏幕上,又到論壇上打開花裏胡哨“沒事去偷歡”的帖子。這篇被置頂的帖子,目前已經有二十多頁的跟帖了,這可是朱文楠在論壇裏見過的最熱的帖子啊,可見希望偷歡者還不在少數。朱文楠沒有再去瀏覽跟帖,而是直接給花裏胡哨留言,她說:“哈哈,我看到你的照片了,在你的博客上,你可是到黃窩偷過歡了。”讓朱文楠沒想到的是,她收到回複的信號了,朱文楠急忙打開來看。花裏胡哨說:“是嗎?在哪裏啊?我都不知道,別看錯了吧?”朱文楠心裏嘣嘣地跳,這可是好兆頭,一來說明花裏胡哨在壇裏,隻不過隱身了,二來基本說明花裏胡哨就是浪裏白條了——通常都是這樣的,馬甲被人戳穿之前,都要掩飾一番,以示矜持。再者了,這樣的掩飾還有另外的功能,就是看看對方是不是他想接觸的人,如果不是,就死不認賬,給自己逃脫留下借口,如果對方是他希望認識和接近的,就現出真身。這一招,朱文楠也玩過。朱文楠剛想給他回短信,他的短信又來了:“那麼,你十二號去黃窩嗎?”朱文楠立即回道:“去啊,主要是去看看你這朵花是怎麼浪的。”朱文楠是取他花裏胡哨和浪裏白條的頭一個字,意思是告訴他,我都知道了。花裏胡哨的回帖說:“我也看看你這綾波漫步是如何的婀娜多姿。”朱文楠有一個浪漫而好聽的馬甲,叫綾波漫步。朱文楠好像看到花裏胡哨就在麵前似的,羞澀一笑,回道:“綾波漫步再婀娜,也是在水麵上,不如你浪裏白條在深水裏鑽得歡啊。”這是進一步確認他是不是浪裏白條,同時又一語雙關,透露了一點點曖昧。可對方避實就虛地回了一個調皮的笑臉,給了一串數字,說道:“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請問你的呢?十二號我請你混帳啊?”混帳,就是混進同一頂帳篷裏的意思。如果說,朱文楠的回複隻是有點虛擬的曖昧,那麼他的“混帳”就是直接的曖昧了,甚至帶有明顯的挑逗。朱文楠拿不準自己也拿不準對方,就保留了一手,沒把自己的手機告訴對方,而是含而不露地回道:“你的手機我記下了,十二號晚上如果我去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