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雖然已經開春, 空氣當中卻還透著深深地冷意。

炭盆裏的火已經滅了, 屋子裏凍得厲害。陳瀟縮了縮肩膀, 在湯婆子的餘溫下留戀了一會兒, 才從被窩裏爬出, 穿上夾衣, 罩上棉襖。

銅水壺外邊罩著保溫的棉套。保溫效果雖然沒有現代的保溫壺那樣好,卻勉強能保證水還有一些溫度,不至於冷得刺骨。

用溫水洗了臉, 豬鬃牙刷沾著牙粉刷了牙,再把齊肩的頭發靈活的梳成一個發髻,個人衛生就算是打理完了。

穿好衣物, 拉開房門, 寒意撲麵。陳瀟走出去,深吸口氣。區別與大城市的新鮮空氣, 充滿了肺葉, 特別提神醒腦。他伸展四肢, 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

他穿來這個世界已經有半年了, 最初謹小慎微, 生怕被本地人發現他的異樣燒死。到現在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跟本地土著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

陳瀟從後院走到前邊,嗬了一口氣,搓了搓有一點涼的指尖, 把店鋪的門板一塊一塊放下來, 挪到後邊摞好。

他現在的職業,是一家名叫“踏雪尋仙”的古董店的夥計兼駐店值守。

白天跟著掌櫃、二掌櫃學習、賣貨,晚上關了店門,直接睡在後邊。萬一有個什麼事情,就敲響放在他屋子裏邊的那麵大鑼。東家倒也不指望他勇鬥歹徒,能警醒周圍,通知城裏巡夜的治安隊前來就行。

陳瀟是屬於最低層的夥計,每天早晨不隻是要做開門準備,還得打掃衛生。當然,不應該是他自己一個人全幹,還有另外一個叫做趙二虎。

過了一會兒,陳瀟的活都幹完了。街上開始出現行人,趙二虎來了,給他帶來一碗熱氣騰騰餛鈍,還有四個酥脆可口的小餅。

這一頓早餐在尋常人家可不便宜,足足十五個銅板。其中趙二虎幫他出十個,陳瀟自己出五個。

他這麼幫他帶飯,已經有三四個月了。

趙二虎家離得遠,要穿半個郡城才能過來。深秋直到初春,早起又黑又冷。趙二虎不願意起那麼早過來,陳瀟就跟他商量,他幫他帶早餐,陳瀟就自己一個人包圓衛生。

趙二虎寧願舍些錢,也不願意摸黑受凍早起。他答應了,不過要求陳瀟出五個銅板,實在是他太能吃。平常人吃兩個酥餅就夠,哪像他竟然要吃四個!

陳瀟接過早餐,坐在待客用的座位上,開吃。趙二虎坐在一邊,從陳瀟起來剛燒的水壺裏倒出一杯熱水暖手。

陳瀟吃得那叫一個香。餛鈍大小正好,鮮香可口。酥餅焦香酥脆,咬一口嘎茲響。

趙二虎看著都覺饞,說:“小憨啊,你不光早晨起來吃的多,中午晚上吃的更加奢侈。用東西挑揀,穿衣服也講究。沒見過你這樣當夥計的,這樣花費,什麼時候才能攢的下錢?娶得起媳婦?”

陳瀟聞言,差點噎到。

他附身的這個少年沒有大名,隻有個小名叫做憨娃,年紀不大,隻有十七歲。

原身上一輩的人是逃荒出來的,父母死在了路上。他就跟著叔叔一家,來到了一個很富饒的村鎮落腳。

大概是父母給的基因好,憨娃長得濃眉杏眼,憨然可愛。因為他長得好,盡管多帶一個孩子累贅,嬸嬸也沒有多嫌棄。

直到這個男孩開始長個子。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多他一口,家裏養不起。叔叔隻能狠狠心把他送出來,托人謀了一份工,讓他跟著走南闖北的貨商討口飯吃。那個時候憨娃隻有十二歲,人長得還沒有矮腳馬高,就要辛辛苦苦的跟著商隊到處跑。

因為吃的多,這些年他也沒有攢下多少錢。等到他長到十五六,跟商隊的武師學了兩手功夫,就轉為護衛。

憨娃真的沒有什麼運道,半年前一次走熟了的貨運,路上突然衝到一隻猛獸襲擊傷人。他也是懵了頭,以為自己學了兩手,能夠對付。結果別人都逃了,就他一個衝了上去。

要不是出事兒的地方靠近郡府,治安隊來的快,憨娃就要被猛獸拖走了。就這樣,他也傷得很重,生命垂危。

憨娃傷的重,商隊的頭領對他的勇武很讚賞,賞下了一大筆賞金,又給足了醫藥費。隻不過,商隊沒辦法為他停留,銷售完這次的貨物,準備了回程的商品,就要啟程。

他病著,沒法走。商隊就把他托給一戶人家,給了傭金,代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