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與曲小西一同出門,兩人一並往回走。
宿白:“院子裏坐一會兒?”
曲小西點了點頭,看著宿白。宿白轉身進屋拿了兩個椅子出來,二人就這樣坐在院中,已經快要入冬,天氣涼了起來。院中並不很溫暖,宿白順手也將外套拿了出來,遞給曲小西。
曲小西披著宿白的外套,如提供大衣一樣,到了腳踝位置。
她失笑,說:“我這倒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宿白:“保暖就行。”
他的大衣,可比曲小西自己冬日裏偶爾會穿的寬鬆大棉襖看起來像樣多了。他上下打量一下,說:“是好看的。”
曲小西:“因為我長得好看,所以看起來才好看。”
自信的少女最美麗。
宿白長長的哦了一聲,看不出個所以然。
曲小西淺淺的笑,靠在椅子上,她輕輕的搖晃了一下,說:“今日天氣還算好,過幾日恐怕也不能在院子裏曬太陽了。”
宿白點頭,認可她的話,不過很快的,他說:“你……”
曲小西側眸:“什麼?”
宿白平靜一下心神,問:“你為什麼幫他們?”
他認真的看向了曲小西,說:“你明明可以自己賺錢的。”
曲小西失笑,反問他:“你覺得,我可能嗎?”
沒穿越來的時候,她可能會覺得自己這樣也行,那樣也行。但是真正穿越之後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的。她能夠迅速的帶領家人過上輕鬆的日子,那完全是因為寫文章本身是不用露麵的。
實際上,女兒家能做的事情真是少之又少。
曲小西:“既然我不能做,我倒是不介意幫他們的。一來,他們對我都算是不錯,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情,索性還了。二來,不管是杜先生還是雷探長,亦或者是你姐夫沈淮,都名聲顯赫。勢力也不小。我有價值,他們自然會敬我三分。這樣我自己也省事兒不少呀。就算有個什麼,也有人為我出頭。三來,他們的生意做起來。也不是麵向尋常人。一個有錢人賺另外一個有錢人的錢,有什麼不好?他們做起來,你知道能帶動多少的勞動力嗎?”
宿白笑了起來:“你這話倒是不錯。”
曲小西:“他們的工廠開起來,隻要做得好,就會做的大,需要的人手自然也是多的。我想,如果有更多的工作崗位,就有更多的人不至於食不果腹。”
宿白側眸看著曲小西,動也沒動。
曲小西:“怎麼了?”
宿白說:“我覺得,你的品格真的很好。”
曲小西:“也沒有吧?”
她笑了笑:“我就算是想要多少幫一幫別人,也要保證自己的。再說我不是說了嗎?我也是為了結交他們才會幫忙出主意的。所以呀,其實本質上,我還是很自私的。”
“你不是。”
曲小西側眸看向了宿白,宿白卻沒有看向曲小西,反而是很堅定:“你不是!”
她雖然如此說,但是宿白卻並不這麼認為。他覺得,真的自私的人,該是他這樣的人。他比曲小西更有能力做許多事情。隻不過,他不會這麼做。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好半天,宿白說:“你的小說,還會繼續寫下去嗎?”
曲小西點頭:“是的呀,不過我的內容其實不太多了,我原來覺得啊,自己可以拿出很多知識的。但是真的寫起來才發現,其實根本不然。”
宿白笑:“你已經很強悍了。”
兩人這樣坐在一起,外人看著,隻覺得二人關係匪淺。
沈淮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兩個人都在發呆,他手抄著兜,說:“今晚杜先生和雷探長打算再留下吃個晚飯,你們也過來吧。”
曲小西擺擺手,說:“不必了,我中午吃多了,晚上恐怕也吃不下什麼。”
沈淮含笑:“叫你來吃飯,也僅僅真的是為了吃飯,他們都覺得你說的有些道理,想找你再聊一聊。”
雖然打打殺殺的事兒他們都在行,但是這些東西,他們還真的不是很懂。人到一定的位置,就沒有蠢人的,他們雖然不太懂,但是完全不妨礙他們明白曲小西話裏話外的意思。
“大家都很誠心邀請你,來吧。”沈淮微笑:“隻要你不喝酒,我們就是好朋友。”
曲小西:“……”
她幽幽:“你要是這樣說就很過分了。”
沈淮:“開玩笑,你別介意。”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是曲小西看他的眼神兒都沒覺得這是開玩笑。她重重的哼了一聲,很不滿意:“既然覺得我酒品不好,那就別請我啊!嗬!”
沈淮:“我錯了,成不?”
他失笑:“真的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
曲小西:“嗬嗬!”
雖然如此,曲小西倒是也沒有太拿捏,反倒是很認真的說:“其實我沒有多厲害的。我能說的,我也都說了!若說更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給你們講些什麼了。而且,其實我所說的,都是理論上可行的,實際我並沒有操作過的。我跟您不一樣的,您實際經驗多得很。其實真的用不到我。這樣的情況下,我泛泛而談可,但是如若說要細細掰扯,那麼便不行了。”
她攤了攤手,認真說:“我一個姑娘,總是跟你們一起真的不是很方便。”
這話說的倒是真心,沈淮聽到這裏,也沒有在勸,反而是說了一聲好。他的視線落在宿白的身上,說:“你呢?”
宿白:“能蹭飯,我為什麼不蹭?”
真是相當直白了。
沈淮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轉身離開。
曲小西看著沈淮的背影,說:“他每次對著我笑,我都覺得他的笑容怪怪的。”
宿白:“他有病。”
曲小西:“……你倒是簡單明了。”
宿白:“那是自然。”
沈淮沒有再打擾他們,反而是回了自己的宅子,他攤攤手,說:“不肯來。”
杜柏齊微笑,說:“是她不肯來,還是你請不來。”
沈淮也不惱,反而是帶著笑說:“小姑娘,不好總跟我們大男人聚在一起的。真的不方便,人言可畏。”
雷鳴兩隻手攪在一起,緩緩說:“誰敢多說是想死嗎?”
沈淮:“你們跟我挑事兒有什麼用?再說,她說自己沒有實際經驗,我想應該也是真的。”
所有人裏,他是最了解曲家小姑娘的,所以也知曉曲知嬋並沒有撒謊。
他說:“他沒有實際經驗,更多其實需要我們摩挲。”
說到這裏,他歎息一聲,說:“我最覺得懊悔的,不是曲知嬋如何。而是當年為何沒有與其父來往。”
雷鳴眼神閃了一下。
這是一個“我以為你們不可能不調查,你們一定知道了,所以我可以說”與“我雖然調查了,但是沒有調查的很詳細,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的悲慘故事。
“她隻念過一點點女校,所有知識總歸不會是學校交給她的。想來都是他父母的功勞。可見她父親必然大才。可憐我真是白白的放著金礦沒有挖掘。如若是有這樣的人才幫忙,想來我會更上一層樓。隻可惜,人已經不在了。說這些都是沒有用的。”
沈淮是真的痛心疾首,這種“愛才”的心情相當的惆悵。
“你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杜柏齊掃了他一眼。
沈淮:“我知道沒有們,但是架不住傷心啊!我就不明白,他明明這麼厲害,為什麼一直不漏聲色,隻聽過他敗家,買些假畫假古董,被人坑騙。誰能想著這人做這些也不遑多讓啊。我可真是看走眼了。”
杜柏齊:“你又知道,他買的一定都是假古董了?也許人家正是用買假古董遮掩買真貨呢?”
沈淮:“……”
好半天,他歎息一聲,說:“真與假又有什麼用,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早死。而他的妹妹,是一個狼心狗肺的蠢人。不過,他的經曆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一定要認清身邊的人?”
沈淮搖頭:“不是,這提醒了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如果我想兒子將來不用我操心,就得多教給他有用的東西。而不是給他攢下來多少錢。”
這話倒是真的不假了,幾個大老爺們湊在一起討論。
卻沒有留意到,小北坐在三樓的樓梯邊緣,安安靜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揉揉自己的腿,咚咚的跑回了房間,此時小東正在給小寶畫畫像。
小寶:“快來。”
小北笑眯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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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小西的生活很快的恢複了平靜。
她有段日子沒去火車站附近拿稿費了,索性給自己畫了個妝,將另外那份“證件”裝好了,出了門。
而她的包包裏除了證件,還有她這次的稿子。曲小西之前劇情拐了一次,拐到了某些人的“小動作”上。雖然她為了平衡很快的又拐了回來。
但是,她接連又拐了兩次。
這一次,她的寓意不是小動作,而是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
其實曲小西寫出來的時候,已經抱著可能發表不出來的可能了。但是沒想到的是,雖然推遲了三天連載,這些內容還是發表出來了。曲小西隱約有種感覺,她就算是去取稿費,也該是最後一次了。
她如果一直這樣寫文章,那麼這個稿費,她不能拿。
畢竟在要錢還是要命這種事兒上,曲小西都是很拎得清的。
曲小西出了門就立刻找了一個無人的胡同,將一個外衣套上,隨即又在給自己的頭發包上了,一條假辮子縫在圍巾上,十分適合喬裝。
曲小西步行了兩條街,出了英租界,並未坐上電車,反而是又走了不遠,這才攔住了一輛黃包車。
聽宿白說,門口有不明人士,是雷鳴安排的。不知道想幹啥!不過好在,他們來的很晚,所以曲小西出門早倒是不必擔心。
現在去拿稿費和第一次去,是截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