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醫院,兜裏揣著mary給的一張銀行卡,那裏麵有五十萬塊錢。
“爸,”楚星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程建國蹲在醫院側門的地方抽煙。
“小星,”程建國把手中的煙在水泥地板上按了按,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家待著嗎?”
“我來看看,”楚星看了看地板上的煙頭,差不多有十幾根,“你抽這麼多煙啊?”
“嗯,有些煩。”程建國煩躁的撓撓頭,滿臉疲倦不堪,“你媽還沒醒呢,今天上午一直在這兒陪著她,都沒時間去送小兔崽子。對了,他走了嗎?”
“走了,”楚星說,“大外天就考完了,下午應該就能回家。”
“那就好,”程建國點點頭,往醫院裏走著。
“媽醒了嗎?”楚星跟在他身後。
“沒呢,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這醫生怎麼搞的我也不明白,都說了是前期發現的也早,但是這人一昏了都一天多了還沒醒。”程建國搖搖腦袋,低聲說,“看來這醫院不怎麼樣啊,得換一家大的。”
“嗯,”楚星點點頭,手伸進兜裏抓著銀行卡,手指在銀行卡的邊緣來回蹭著。
“爸,媽的病治療到痊愈大概要多少錢啊?”
“這個……我記得那個主治醫生說過,好像是二十幾萬。”程建國嘖嘖兩聲,“現在這些醫院都是這麼坑,還白衣天使呢,我看他們就專門坑老百姓的錢。”
“嗯,”楚星應著,心中大概有了低。
兩人回到病房後,程建國拉過一把椅子給楚星,又拉過一把椅子放在病床邊上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李玉蘭。
“就這麼躺在床上還不能吃東西,肯定特難受。”程建國擰起眉,伸手抓住李玉蘭的一隻手捧在手心,“你說你啊,得什麼病不好,非得得個胃癌。平時在家裏吃好了吧,叫你天天燉排骨吃豬蹄什麼的,我就說不能吃的太補,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白的跟張紙似的。”
說著說著,程建國的背彎了下去,捧著李玉蘭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雙目緊閉。
“這樣也好,”程建國笑著勾起嘴角,聲音卻顫抖了起來,“你瞧別人家這個歲數的人那個不是戴著金耳環項鏈的,臉上塗的跟個鬼似的。也就剩你了……天天就知道瞎操心……這樣也好,剩了那什麼破麵膜的錢了。”
程建國睜開眼睛,渾濁的液體在眼底固執的打轉。常年開車的手上結了厚厚的繭,但也就是這一隻滿是瘡痍的手,輕輕的撫著李玉蘭慘白的臉頰。
法令紋深深的刻在她的臉上,眼角的皺紋好似波浪。
“你看啊,多白,多漂亮……”程建國說完這句話,低沉的聲音夾雜著抽泣,終於泣不成聲。
潔白的病房仿佛殿堂,把兩個人襯托的更加樸實無華。
楚星靜靜的看著,心髒在某一刻仿佛受到重擊,變的難以呼吸。
程建國和李玉蘭,他們是一對夫妻,很恩愛很恩愛的夫妻。楚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在前麵加個恩愛的修辭。這三年來,他們偶爾會看見李玉蘭戲弄程建國,也會聽到程建國在背地裏悄悄傾訴李玉蘭他的暴力。但就是這樣,楚星卻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一對老夫老妻仍舊幸福生活的樣子。
羨慕。除了羨慕,楚星已經想不出其他的形容了,因為他現在最想擁有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即使他在這樣的氛圍裏生活了三年,但還是改變不了他不能繼續生活下去的事實。
正如他和程子銘,很難,再以這樣的方式生活下去。
楚星站了起來,走到程建國身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
“爸,沒事了。”
“沒事,我沒事,”程建國還是低著頭,不過手在楚星的手背上拍了拍,“放心吧,我可是家裏的頂梁柱,絕對不能倒下。”
是的,父愛如山。
楚星想,程建國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要求自己的吧。簡簡單單的一個小家庭,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因為他的到來而被打破吧。如果他沒來呢……
程子銘會繼續上學,可能有時候會跟著秦一出去打幾架,甚至會被老徐請進辦公室教訓幾次,又或許會天天在家裏嚷著吃好吃的……
他們會一直很幸福。
可是,事與願違。
他來了,因為自己的到來,家裏沒有多餘的錢去供養多一個孩子上學,所以李玉蘭決定去廠子工作。以為張嬸的男朋友來鬧事,害死了旺福,還因為遠在美國的外婆,讓程子銘每天跟著自己提心吊膽。
靠!
楚星很想大喊一聲,吼著:我受夠了!我不過是想要一個這樣簡單的家,好好的過完自己的一輩子而已,就這樣簡單的事,為什麼別人能夠做到,而自己卻……
楚星銅色的眼眸閃爍著,晶瑩剔透的液體緩緩滑落下來。
好像自己每到一個地方,那裏的人就會因為自己而受傷。
楚星苦笑著勾起嘴角,看著程建國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他還是恨下心來,把手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