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軒,琉璃盞,嫣紅的葡萄美酒。他的長指滑過琉璃盞上的雕龍,指甲和琉璃的碰觸,發出的聲音尖銳淩厲。舜華捧著小腹,扶著欄杆走來。昀若側眸,昏黃的燭光照著她的臉。她緩步走來,夜的背景下,她金色的裙擺長袖在燈光的追逐之下,搖曳生輝。些許走這幾步,有微微的汗水滲出,她白皙的肌膚水彎彎的。她停靠在欄邊,笑問,“此行來安趾,你的目的可是達到了?”
“這龍君玥,還真是出人意料。”他挑眉,眸光中有那燭光在跳動,“你說他為何突然之間改變了主意。”
“他是想讓如初離京吧,讓他別插手他的事。”
“如果他行動,有沒有能力拿下江南?”昀若看著她。他不懂她,明明就是山河破碎,她居然還能如此淡然。
“未必。如果傾盡全力,他可以。隻是……”她斜眼看著他,嗤笑,“隻是會給桑植留下空隙”
“他現在是要逼著北皇自行退位?”
舜華垂眸,抓起了他麵前的酒杯。“十年之前,安趾隻有十萬兵力。十年之後,僅僅在他手上安趾就有不下三十萬的兵力。桑植因為在你的手上,所以能和現而今的安趾抗衡。這十年的相對和平,安趾和桑植也不便再有動作。”
在抿了一口酒之後,昀若伸手奪下。“你不要命了。”
舜華招手,侍女端著空酒盞。她側臉將口中的酒吐了出來,側眸望著他笑道:“我知道不能喝,隻是嚐嚐酒的味道。被熏一下,可以糊塗一些。”
有一滴酒沾在她的唇邊嘴角。他伸出食指抹了一下。
舜華幹笑,伸手撥了一下劉海。“我好像愈來愈不修邊幅了。”
昀若勾唇而笑。“這便是你的隨性,何須介懷。”舜華一愣抬眼望著他。微微敞開的前襟,露出了他玄黃的裏衣。衣襟上繡著荼靡花,墨黑的荼靡。他輕輕地抬手,殷紅的薄唇吻去了他指尖那一滴紅酒。那美豔的丹鳳眼微微閉起。食指回撥落入發間,修長的手落下,擱在了鎖骨,往前一傾,手肘靠著茶幾,手背托住下巴。
然後抬眸。隻是這一瞬,他隨性的動作卻是無意地將自身的魅力散發了出來。撩撥著這樣的夜色,帶著妖嬈笑江山的夢幻。他食指輕點,定江山。
她深吸一口氣,厚著臉皮開口。“可以幫我一次嗎?”
“說吧,我能幫你什麼?”
“我要見如初,可是我又不方便和他見麵。”
“你在怕什麼?”一語中的。舜華沉默低頭,擺弄著桌上的酒盞,心煩意亂。“你還是盡早地離開吧。”
“離開?你擔心我?”他看著她為他斟酒。那長袖滑過軟墊,發出沙沙聲。在這靜謐的夜,帶動了那一絲絲的愁緒。她笑,試圖揮去那綿延不絕的哀傷。“因為是朋友,所以不希望你有事。這個時候留在京都,凶吉難料。你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我不會有事。”昀若輕笑,“龍君玥不會想要腹背受敵的。”
“可是沒了你,桑植不足為患。”
“患?”昀若挑眉,望著眼前的她。“桑植也不過是想要收回河北的十裏地而已。以此為患?”
“若是沒有君玥,十年前的安趾抵不住桑植的鐵騎。”
“所以……你還是感謝龍君玥的?”
舜華搖頭,“時不與我。若是十年前,我也是這叱吒風雲的年齡。我一定會金戈鐵馬,替我皇兄撐起安趾。就算是沒有那個能力,如果那個時候我就認識君玥。就不會是而今的局麵。”
昀若歎息,側眸望去。那燭火照應的琉璃軒,通透凝徹,湖麵映照出來的琉璃軒在水麵搖曳,看得見那零星的燈火相映成片。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她隻是在感慨,沒有怨恨沒有不甘。所以他不需要勸慰,不需要指點。她知道怎麼做。
“即使是十年前沒有龍君玥,桑植就不會有我。桑植想要滅掉安趾也絕無可能。因為實力相當。現而也是。隻是安趾大權旁落,桑植沒有。”
“桑植隻是幸運,皇室之中有你。”她抿唇淺笑,垂眸望著那紅色的酒,散發芳香的味道,讓她想起那一日與如初痛飲。她說,‘她喜歡此時此景此人’。
“權,是一條讓人回不了頭的路。隻要你曾經插足過,你就不能放手。”
“是因為體驗過手握重權的那種感覺。所以不能沒有那種俯視天下的傲?”她抬眸望著他,殷切地喜歡得到他的回答。她一直不明白。權,是何物,讓所有人為之瘋狂,為之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