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婁府前停下，厚重的車簾被掀起。她踩著腳蹬，下了馬車。微微抬起下顎看著眼前的高宅大院。這樣的府邸，在桑植恐怕也是屈指可數的。在來之前她才知道原來婁姓在桑植也是顯赫的門第。婁寅他出身高貴，父親是前朝的吏部尚書。吏部掌管官吏任命，當初他如果選擇出仕，也會是顯赫一世的名臣。可是他卻選擇四處遊學。可是聽他的口氣也是要成為一代名臣，卻為何要迂回徘徊，繞了一大圈，才回到櫻城，這個桑植的政治中心。
“先生，婁寅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一身素樸的青衣，開門的侍從手一揮，提著燈的侍女走上前來。
“煩請帶路！”舜華微微福身，那管事見她這般禮節周到不由得更加的謹慎。帶著她走著，腳步一步一步不敢有絲毫的快慢。舜華隻看見那燈籠在眼前搖晃。身後小琴跟著她在走，在經過那回廊，牆角那一枝頭梅綻放。舜華停住了腳步。“這梅……”
“先生覺得如何？”那管事停住腳步，微微側過身，沒有正視她的眼睛。“梅開在牆角，卻正是繞過這回廊就能看見。所有的人都會看見它，然後要麼就這樣錯過，要麼就看見。”舜華輕笑著，伸出了手，“能把燈籠給我嗎？”
“先生要去哪裏？”舜華側頭，寒風吹亂了她的發，深吸了一口氣，“不想錯過就去一探究竟。不礙事吧？”
“當然——”那管事握拳抬起了手，“先生請搭著我的手，泥路濕滑。”
舜華頷首，扶著他的手走下回廊，河水已經凍結成冰，河麵有一座小石橋。她走過，踩著雪發出簌簌的聲響。她停在那梅樹下，依稀記得那一日的瘋狂。所有的夫人跟著她一起瘋。她以為她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卻終於是一場空夢，一場虛無。透過那稀稀疏疏的梅枝看見的也隻是一堵牆。紅梅開得很豔，這隆冬的季節，隻有它獨自綻放。“先生，老朽總算是等到你了。”
聞聲，舜華緩緩轉了個身。看見他走來，便微微福身。“見過婁先生，讓先生久等，實是晚輩失禮。”
“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不知道。”舜華微笑，漸漸的眸子染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婁寅伸手屈指彈了一下，有碎碎的雪花飄落。“你在我府上出嫁，能讓你名正言順，舉世無雙。”
挑眉，聽著雪落的聲音，她的笑聲砸破了那一層虛偽迷霧。“這是你決定的還是昀若要求的？”原來隻不過都是為自己而已。她也是隻不過是要一個名正言順留在昀若身邊的理由。
“這世上怕也隻有你一個人可以這麼叫他。”
“你也可以……”
聞言，他抬眼看著她，莞爾一笑，“夜深了，已經為你備好了廂房。”舜華提起了裙擺，款款行禮。“那麼學生就先告退了。”
偌大的廂房，有十來個侍女。舜華由著她們為她更衣。既然這是婁寅待她的禮節，她也不能拒絕，隻有欣然接受。她默認接受他的幫助，隻不知今後他會要求什麼。她隻知道他下錯注了。她的一切都是昀若給的。而昀若最討厭別人威脅他。當所有的侍女都退下之後，小琴上前吹滅了內室的蠟燭。舜華翻身坐起。
“殿下，怎麼了？”
床上的人隻是搖頭，然後又躺下。小琴明知她看不見卻還是福身，然後退下。隻有這麼做，她才能安心。每一夜每一夜，殿下都會從噩夢中醒來。有的時候會流淚，有的時候卻隻是睜著眼發呆。她卻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守著她。
睜著眼，感覺到眼睛酸酸的澀澀的，她眨了眨眼，渾渾噩噩的。不知不覺間，天亮了，她終於閉上了眼。在極度的疲倦下，也許隻是暈厥。卻好歹給了她好好休憩的機會。
皇城，衡廡殿內此時此刻卻是一片狼藉。劍在空中滑出完美的弧度，然後架在了他白皙的脖頸之上。
“大膽於靳，居然膽敢以下犯上！”周宇的聲音引來了守候在外的侍衛。倒是那被刀子指著的某人卻是一副閑閑的看好戲的表情。一身單衣，一看就是才起身，披散的發在風中肆意飛舞。
“殿下……”侍衛著急，拿著劍將於靳給團團圍住。昀若想要抬手，卻被眼前的於靳喝止。“別動！”
丹鳳眼微微眯起，在他淩厲的眼神下，他舉起手，指腹抵著那劍刃。“你若是想殺本宮，不會現在還不動手。你若是想殺本宮，你不可能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說吧，你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