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的香繚繞升起。看著那繚繞的煙,在這晦暗的房間。重重垂簾落下,那幽暗間她的身影也不清晰,幽幽搖晃的珠簾,輕櫻緩步走進。裙裾微微揚起,在她抬手阻止的同時,停住了腳步,緩緩跪下。
她輕輕的咳嗽聲響起。鼻尖聞到了濃烈的藥味兒。“你……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她說著撩開了珠簾,望著她懷裏的女娃。她伸出了手。輕櫻站起將公主放回她的懷裏。“給她取個名字吧,我想殿下也是這麼想的。無論是你決定不要她了,還是決定離開她。至少,你總是希望想起她的時候可以喊出她的名字。除非你決定不再想起她了。”
舜華不說話。總是到了辯無可辯的地步了。現在的她還有什麼借口可以為自己辯解。無論天下人怎麼看她,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從她決定離開的這一刻起,她就注定了被人非議。不會有一個女人像自己一樣,可以舍棄自己的骨肉。也沒有一個人會像她一樣無情無義。終不過是意誌堅定,終不過是她已經被逼到不得不如此了。
江南月色下的小橋屋簷。她今生的歸宿。未來如何,她自顧不暇。“夫人,跟我一起回桑植吧。回到桑植,無論用怎樣的辦法,殿下也會為你一雪前恥……”
“輕櫻,我要的不是一雪前恥,而是負責任。”她抬眸,眸光中點點凝聚的痛楚,她的手輕輕拂過衣襟,輕輕一扯。露出她的脖頸。被刀背砍過的地方還是一片慘紅。她的手指撫過,即使隻是指尖的輕碰,還是帶動了一絲絲的痛楚。“我的責任,不是死,不是跟隨。而是江南,欠了江南。”
“你有必要用這一切去換取一個不用背負的責任?”
“從一開始就是我在奢望。一開始,我就在保護自己,想要得到愛,所以奮不顧身去愛。直到了解了,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愛,都隻是束縛。若是從一開始,我的心能堅定,很多事就不一樣了。”她垂眸,看著懷裏的人,輕輕的吻落在她的眉間。“如果一開始我就不需要人保護,我就可以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你不想尋求保護,我了解。你要舍棄你的所愛,我不能接受。”輕櫻瞪著他,狠狠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為什麼你不能選擇退一步的方式,你知不知道你的陪伴對殿下來說是什麼?”
“我知道,有我,他就會為之不顧一切。可是這一切都是不需要的。桑植也好元芷也罷,我始終不過是那一個亡國奴。”
“蘇舜華,你清醒一點。”她的手毫不留情地落下。臉頰上的疼痛,隻是讓她伸手撫摸著臉頰。那一種不痛不癢的神情,輕櫻雙手捧著臉頰,落下的淚奔湧而出。“你為什麼要這樣?我以為這一生我遇見的你,堪稱我的知己,卻不過隻是我太過希望有這樣的一個知己。我以為我們心意相通,卻不過是我自以為是。”
“不是你自以為是,是我變了,我不配再得到你的信任。所以你也就沒有理由再跟我一起。是你的話,一定會離開,是嗎?”舜華抬眼看著她,“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好好保護我的紫晶。我把她交托給你。”舜華隻知道,這個世上,除了她之外不會有任何人會對紫晶毫無保留。因為紫晶是在她的注視下一點一點成長的。所給的愛,一點也不亞於她這個生母。既然注定不能陪著她長大,那麼忘記也好。
“嗬……”舜華苦笑,她還真是個絕情的人。居然舍得下這天真的容顏,舍得下這份骨肉血脈相連。終至於再也不會有一個人懂她,再也不會有一個人會理解她。她會從此一個人。
“你這麼做不會怕嗎?你一個人?”輕櫻站起身。那道珠簾緩緩落下,隻看見了她蒼白的臉在燭光中莫名的傷感。“我怕,但是我無可後退。也許餘下的一生都不夠我後悔,但是……我心意已決。”
“隨你。”輕櫻伸手抱回她懷裏的女娃。“紫晶!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叫她紫晶嗎?”
“還記得我和昀若那一日在城牆上的一局棋。平分秋色。那一日,我手上的紫晶破碎,跌落。他一直說要還我一串。但是終於我沒有要。因為與我而言,紫晶隻不過是一串水晶。以至於臨走時,我也沒有收下他戴在我手上的紫晶。與我而言,那是曾經。我希望……他也能忘了……”
說著要遺忘,可是輕櫻知道她根本就無法遺忘。那珠簾背後的她,是這般脆弱。搖搖欲墜卻還是要撐著,撐著隻為想要撐下去。她怎麼還忍心在他的傷口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