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靈堂之前不遠的空地上,他出了裏屋,走向屋外橫架在溪上的石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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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到了飯點,靈堂留下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原本隻是很輕鬆的一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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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橋上坐了一個人,在橋中間點了幾個煤球,一邊烤火,一邊攔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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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從簡站在橋上,看著橘紅的光映在那個小他十個月的弟弟蘇北海蒼白的臉上,笑了一下,對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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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點這堆火,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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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意思,就是烤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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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海抬起頭,看著自己表哥披麻戴孝,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怎麼,不是一向不守規矩,現在也披上這身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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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穿這身白衣服,誰都不能逼我。”沐從簡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但你想穿上這身衣服,你又能去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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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海的笑僵在了臉上,轉過頭看著身前堆成小山的煤球,幹笑了幾聲,“你穿著這身看起來像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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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從簡笑了笑,一腳踩在煤球堆上。厚重的雪地靴將煤球踩得四分五裂,火星四濺,掉落在橋上的積雪中,融出一個個細小的空洞,化成灰暗的煤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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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跟小學生一樣,喜歡嘴上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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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腿往前走,沐從簡踢開攔路的煤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蘇北海猛地站了起來,撲了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就想往後拉,將他按入地上的未滅的煤火。卻在手掌碰到肩膀的那一瞬間,被前方行走的人返身抓住了手臂,彎身下腰貼身而近,猛地一個過肩摔,狠狠摔在了前方的雪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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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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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海仰麵倒在地上,後背的疼痛讓他在地上蜷縮成了上岸的基圍蝦,不住地抽搐,發出痛苦的呻吟。此間的喧鬧吸引了靈堂與裏屋忙碌的幾人的視線,眾目睽睽之下,沐從簡笑著歎了口氣,一邊從他身邊走過一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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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以為今天人多我就不敢打你?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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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從簡……你他媽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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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海大吼著,撐著雪地撲了上去,一把抱住沐從簡的小腿,想要攀上他的腰把他按倒在地,卻被一腳踹在肩上,向後倒飛而出,再次摔倒在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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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已經有人過來阻攔,裏屋有人跑進了屋裏通知長輩,沐從簡看著急忙跑來的中年人,笑著說道:“真以為這麼多人我不敢動手?省省吧,還以為我們家和前幾年一樣讓著你,都成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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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中年人跑上橋,沐從簡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中年人正要勸沐從簡不要鬧大,卻看著他撇下蘇北海走下石橋,一下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沐從簡擺了擺手,對中年人笑著說道:“小叔叔,你還是去關心他吧。等會兒我自己去跟姑爺說這事。我得給我爺爺拿氧氣袋子,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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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中年人幹笑著連連點頭,“今天是太奶奶的大日子,你就忍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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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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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中年人擦肩而過,沐從簡繼續前往那輛小型客車上,在靈堂樂手們像是看稀罕物件一般的注目之中拉開車門,從後座上找到了藍色的氧氣囊與塑料導管。抱著兩樣事物下了車,關上車門,抬頭遙望橋的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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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屋的屋簷之下,中年人帶著蘇北海回到了廳堂,自己的父親與姑姑站在門口。姑姑攙扶著自己的兒子,父親隔著小溪與自己對視,沉著臉什麼也沒說,向著臥室的方向指了指,然後帶著看熱鬧的親戚們走入了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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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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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從簡歎了口氣,渡著步子慢慢走回了裏屋。此刻眾人都已圍坐在飯桌旁,就連之前跑來跑去的孩子們都老老實實跟在家長身邊,看著沐從簡抱著藍色的氧氣囊進門,笑著剛要喊叫,就被自己父母按在凳子上,帶著留戀不舍的目光乖乖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