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夕陽西斜,盡管太陽的熾熱不減,園中寂靜與冷清卻讓它比門外太陽照射的地方,似乎要冷很多。跨過了鐵閘門,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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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銅錢手鏈戴在腕上,穿過一排排不會言語的墓碑,聽著四周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沐從簡望著空蕩蕩的墓園,看不見一個人的影子,隻有一個半透著光的的身影坐在一個墳圈上,在高處遙遙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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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遠處的那個身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便下意識地邁開腳步,向著那個身影走去,直到身影越來越近,清晰地看到了坐在墳頭上的老者,臉上如同枯死樹皮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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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從簡想了起來,自己見過這個老人。就在自己去從龍山之前,在自己登上那輛客車之前。老人曾經請自己吃過一頓飯,曾經和自己說過一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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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在見到九千的時候,老人說的話早已被他拋之腦後,現在卻一字不落地在腦海中回放出來。似乎一切都被說中了,他的強人所難,對他與九千,以及言澄夜而言都造成了最壞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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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都沒能做到,隻帶著懊悔回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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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老人無聲一笑,搖了搖頭,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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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被人討厭了嗎?這麼灰溜溜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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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從簡低下了頭,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低聲言語:“……我要是聽了您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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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還是年輕,做事欠考慮,”老人又笑著搖了搖頭,“這件事如果換你父親來做,他就不會考慮去拜托別人,自然會有人來幫他。其實你爸也是這麼做的,不然劉姿和言澄夜早被賣出去了,還會有你來求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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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沐從簡猛地抬起頭,目光因為震驚而變得呆滯,緊緊停在老人身上,急切而哆嗦地問道:“您……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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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老人從墳包上站了起來,笑了笑,“我認識你父親,當然也認識你。隻是你一直記性不好,從小你就是這樣,對不在乎的人根本不上心。別人以為你是健忘,但你小子心裏想些什麼,我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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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一驚,沐從簡的問話脫口而出:“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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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就不用記了,死都死了,記著有什麼用,就不說給你聽了,”老人笑道,“我就問你一個問題。四天前,就是你沐曉多叔叔去你家的時候,你父親是不是很晚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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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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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少年驚駭的神情,老人咧開嘴,露出所剩不多的幾顆牙齒笑道:“因為我就是那天走的。你父親直到沐曉多會在那天去你家說這件事,但因為死的是我,不管怎麼樣他都要來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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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可能更加直接把,”老人話鋒一轉,“你那個小多叔叔的老板,也就是言澄夜的債主之一,就是我的兒子。當初他放貸的錢我出了一半。而你父親三年前為了你出走鋼鐵廠的時候,廠裏登報說任何公司不準任用你父親,是我出了個這種的辦法,讓你爸以安保人員的名義入了現在的私企。光是這兩件事,你說他應不應該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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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名字,但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剛要去看墓碑上的銘文,老人搖了搖頭,接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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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用去看了,這不是我的墳頭。中午我們見麵的地方還在後邊,不用刻意去找了。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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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老人有些感慨地說道:“話又說回來,按照你的說法,我死後還能在這個世界停留五天。仔細算來,今天剛好是最後一天了,咱們兩個能見一麵真是緣分。真是沒想到,就是死了,還能和人見最後一麵。這世界上的事真是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