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一天……”
.
連蒼朔依舊抬頭望著她，輕聲說道。
.
“假如有一天，你不需要再穿鎧甲的話，我們還能再見一次嗎？”
.
下意識有些慌亂，艾蕾亞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的年齡。她忽然想到自己已經四十一歲，而自己最小的妹妹，達蓮娜希婭才十九歲。但一瞬之後，她就明白自己的這些想法都是胡思亂想，想要驅趕出腦海，卻隻能越想越多，思緒重重如麻亂，連綿不絕。
.
夠了！
.
“有人已經老了。”
.
艾蕾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雖然依舊淡然，麵色一如堅冰，但接下來卻仿佛是怕他誤會什麼，緊接著補充道。
.
“盛孤鴻……還有葉夢言，那些你不知道的聖人，去往世界盡頭見證一切終結的聖人，他們已經老了。不需要背負世界的未來，或者說是已經放下了這個世界的聖人，他們早就垂垂老矣，等待一切的終結。”
.
“但是我不能，”艾蕾亞努力讓自己淡漠地回答，“地球有辜心君，欺神君，長夜獨照，無間無定，還有西方教皇。可是安德蕾拉銀河皇國又有什麼……這個世界並非拋棄了安德蕾拉銀河皇國，在他們認識到這一點之前，我必須是第一皇女……聖人紫薊之花。”
.
“我等你。”
.
艾蕾亞搖了搖頭，“一百年不夠。”
.
連蒼朔認真地回答，“我可以多等。”
.
一時語塞，艾蕾亞感到自己又說錯了話。這個人不管她說什麼都會堅持自己的想法，應對的方法除了什麼也不說，就隻有殺了他。
.
她忽然之間，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一次又一次挑戰世界終結的自己。不管遭遇何種失敗，深陷絕望，卻依舊奮戰自至今的自己。早應該忘卻的心緒在回憶中泛起陣陣波瀾，艾蕾亞似乎理解了，為什麼他對自己不放。
.
在連蒼朔的眼中，艾蕾亞的表情從未有過改變。如同極北冰原高聳險峻的冰山，堅硬，冰冷，高不可攀。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對這位擁有著至高權柄的聖人，說出這些話語。隻是心裏隱隱有種預感，如果不在此時開口挽留，未來就真的沒有再見的機會。不論是對他，還是對所有人。
.
艾蕾亞再次開口，卻說出了讓他沒有意料到的話語。
.
“你，馬上就要走了吧。”
.
連蒼朔的目光微微一凝，隨之而來的，是北公爵不明所以的一愣，以及達蓮娜希婭雙膝之上緊握的拳頭。
.
他笑了一下，從麵對艾蕾亞之後，第一次笑了出來。“發現了？”
.
“你和我有些像，”她看著他的眼睛，窗外冷灰色天空倒映在眼底，淡淡地回答，“你不想虧欠達蓮娜希婭什麼。”
.
“啊，是啊，”連蒼朔點了點頭，“承蒙皇女兄關照這麼久，我可不好意思一直依賴她。”
.
“我也是。”
.
艾蕾亞轉過身去，步伐堅定而沉穩，全身鋼鐵板甲隨著身姿輕晃，碰撞在一起卻寂靜無聲。
.
她原本像是要穿越門廊，留下他們徑自離去。連蒼朔沒有問她的目的地，隻是抬起手，像是要抓住那即便覆蓋著盔甲，也依舊纖細而溫柔的背影，要她留下一般，輕聲問道。
.
“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
重重的步伐抬起，輕輕地停在門邊。艾蕾亞推開了門，走廊依舊寂靜冷清。
.
“我原本不應該來。”她回答。
.
連蒼朔笑不出來，於是低下了頭，“既然來了，留點回憶行不行？”
.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
.
她離開了這間公寓，輕輕關上了門。
.
沒有帶走什麼，沒有留下什麼。
.
唯有沙發上的凹痕，茶中的餘溫。
.
連蒼朔放下手，轉過身，看向了達蓮娜希婭。